8. 墙下
“你是说,给新玉的药是假的。”
身后道人摇着蒲扇。
“一味决明子耳。可润喉清肺,补脾益气,暂无解奇毒之效。”
屋内一人背对着门口,神色不明。
次日商桑又蹲在了熟悉的花丛中,菱花格,方目纱,疏影小轩窗。
只见那道人将昨日的流程走了一番,随后拿出一丸圆润药丸让榻上人服下。
萧良站在床边。
“你最近可感觉好些了。”
商桑心中纳罕,原来这人还有这样轻声细语的时候,她都开始好奇那凤姑娘是何等的貌美,能让他这般对待?
可惜她背对着自己,不能一睹芳容。
榻上人微微点头,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多谢将军关怀。”
“你好起来便好。”
“将军待我真好,若不是您救了我,恐怕奴家怕是要同那些村民一样,死在那炼狱似的地方了。”
风新玉伸出手,想去拉塌边人的手,却只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她没在意,脸上流露出甜蜜的笑。
她直起身来,那只手慢慢向上,整个人凑了过去......
窗台下,商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圣人有云,非礼勿视。
萧良伸出手扶住了榻上人,移开她的手,将自己的衣袖抽回,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既然你身体有所好转,便安心养病,我已下令禁止任何人进入院中,不会有人打扰,改日再来看你。”
商桑将遮在眼睛前的手移开,她还以为......不过萧良走了,这不就意味着,她可以和道长谈谈了。
下一秒却见道长跟上了萧将军的脚步,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商桑蹲在窗台下绝望的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
......
虽然道长已走,但商桑还得在窗台下蹲到侍从小厮轮值换班的空白时间交集才能从后墙翻出来。
蹲得她眼冒金星,两腿发软。
申时三刻,一道身影出现在王府高墙上。风声猎猎,墙上人鬓角的碎发飘动,身姿纤长,颇有些细柳扶风的意味。
下一秒,病美人抱着树干一溜烟滑了下来,拿着根棍子,夸一下将一块巨石撬了起来。
......
明日再来,她不信自己便这样不赶巧,一次都蹲不到那道人单独在房中的时刻。商桑低着头疾步走在大街上,魂不守舍。
下一秒,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
商桑低头捂着鼻子道歉,阵阵酸胀感往鼻尖上冒,险些掉出眼泪来。
面前的人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未落尽的太阳依旧将光均匀的洒落,周围亮堂堂的一片,独商桑站的地方落下一片暗沉沉的影。
“不慎而冲撞足下,实乃无心之失,望君海涵,勿以为咎。”
面前的人影依旧屹然不动。
“是我失礼,足下能否宽宏大量,容我一行通过,感激不尽。”商桑自知理亏,耐着性子。
“不太能。”
低哑的声音传来。
商桑抬起头,萧小将军的脸出现在眼前,硬朗眉骨在眼窝处打下一片影,薄雾似的,高而挺的鼻尖对着她,面色同嗓音一样低沉。
“你为何在这里?”
“跟萧将军无关。”
商桑估算着被他发现自己行踪的可能,面上故作镇定。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个院子。”
萧良倾身上前,通身气质衬得本就冷峻的五官更加如覆霜雪。
昨日底下又抓到了一个贞狄人奸细,京中近日并不太平,他自己行踪都时时小心,更何况风心玉身份不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侯府中人怎敢让她单独外出?
“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呢?”
“我今日不过偶经此地,别无他图。”
萧良脸色实在不好,商桑想了想,好像找到了他怒气的来源,补充道。
“今后绝不会再靠近那院子,扰到将军心上人养病。”
想必院中那人才是他不准任何人靠近院子的真正原因,商桑心中了然。
“谁告诉你......”
眼前人明显皱了皱眉。
“什么?”
她没察觉出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不明白面前的人为何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本郡主说了今后不会靠近这院子,扰了凤姑娘清净,还请将军让路。”
不及探究身前人为何脸色如此古怪,她捂着鼻子,声音沙哑,刚刚那一下实在是把她撞得不清。
不想在大街上让人看见自己涕泪四流的样子,商桑只想赶紧离开。
“我说她不是......”
萧良咬了咬牙,低头却见眼前人泪眼朦胧,漂亮的挑花眼中水光潋滟,眼尾泛起薄红,微微一怔,骤然没了声音,伸出手。
“怎么,真撞着了,我看看。”高大的男人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商桑借着他弯腰的机会一阵风儿似的从他身侧跑了出去。待跑到僻静处,从怀中拿出张洁白帕子拭了拭脸,擦掉生理性的眼泪,长出一口气。
明日她需更加谨慎小心了,商桑心想。
还有,今后走路她一定看路。
第三次蹲在窗下,商桑觉得自己已经驾轻就熟,进这院中如入无人之境。
她悄悄探出头,却没见到道长的身影。
商桑揉了揉眼,将眼睛合上又睁开,看了又看,没有用,房中依旧只有两道身影。
道长去哪儿了?
她仰了仰头,深感绝望,天边的云卷了又舒,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有的人蹲在窗下,心已经死了。房中的身影越靠越近,她无所谓。风新玉的手揽上了萧良的肩她无所谓。萧良拔出了剑她无所谓。
等等,剑!
等商桑回过神来的时候,风新玉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商桑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那张脸变得如同纸一般的苍白,眼睛睁着,仿佛死不瞑目一般,血腥味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压抑住胃内翻江倒海想要呕吐的欲望。
“杀人了。”
她的心中只剩下这一个想法。从藏身的花丛中爬出,商桑爬上高墙。只想快速离开,手和脚都在发抖。
离开这里。
高墙上,感受到足下瓦片的松动,商桑眉头紧皱,弯下腰想去稳住它,脚下却是一滑。
看着那块急速下坠的瓦片,她全身的血液凝固。
“啪”
萧良从房内走出,与墙上的人对视一眼。
又看了看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瓦。
“想出去?”
商桑不说话,想从树干上爬下去,下一秒,长剑出鞘。
商桑见到那把刚见过血的剑,脸色难看极了,风新玉那张脸在她眼前闪过,她心头发寒,甚至来不及思考他为何会动手。
只听见一声巨响,院内一人合抱的树木被一剑拦腰砍倒。
紧接着萧良走出了院外,哐当,院外的树也倒了下去。
商桑被困在高墙上,彻底下不去了。
萧良委实想不到郡主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府中的围墙上。那么高的墙,若是不小心摔下来。他眸色渐深,不给些教训,她恐怕不会长记性。
萧良抱臂望着她,落在墙上人眼中同地府中走出的阎罗鬼刹没有什么分别。
“二丈四尺的围墙,郡主今日还是路过?”
商桑不做声了,她无言以对。
“既然喜欢,便在上边多留一会吧。”
过了半刻,萧良叫人去将梯子取来。
忽然他脸色一变,手中长剑被随手抛出,直挺挺插入地中。
蹲得太久,商桑脚下发软,墙上风大,又被他这一吓,身形一晃,脚下不稳,如同只断了线的风筝,无力的下坠。
商桑脑中一片空白,紧张到连惊呼都忘了,双眼紧闭,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萧良竟接住了她。
萧良揽着怀中人,心有余悸,看到她手上破皮流血的伤口,脸上更加难看。
若是自己不在?萧良不敢往下想。他不知道商桑已经不知爬了多少次这墙,若不是被他吓到,也不至于从墙上跌落。
萧良替商桑手上的伤口涂上金疮药,良久开口道。
“郡主为何……”
又想起自己亦翻过王府的窗,上药的手稍微停顿,不再讲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过了不知多久,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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