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33章
何年托腮看着窗外,马车一路飞奔,将发冷的萧瑟秋景,都抛在了身后,唯有高远的天空,扯出寂寥的青白,如极淡的渌波色湖泊,倒映着天地逆影。
何年能够想象出,天地之下,宋檀一袭宽大的绿沈澜衫,立在桎梏的风中,慢慢变成了历史湍流里,一个缥碧的漩涡...
而命运如潮,逆向者,唯有引颈受戮。
她不能回身去拉入局的人,也不能出言制止。
因为她知道,李信业不是反复无常,毫无章法之人。
明日大昭寺的布局,定然是早就计划好的,而她和宋檀却是临时加入的,这意味着,他对她画的大饼动了心,却还在考验她的立场。
她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这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也让何年感到烦躁。
她用余光,打量着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素来目光如刀铤,对视之间短兵相接,足以杀人于瞬息。可更多时候,他都是淡漠的,即便隔着桌案彼此平视,他也如一陇高山,带着俯视群山的淡然。
何年默默拨算着,她有多少拿捏李信业的筹码,心却在车轱辘声中不断下沉。
她真能驾驭住李信业,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吗?还是反被他牵制,沦为他的棋子?
何年是自我意识很强,处处要拔尖的那种人。
身为沈初照时,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便是容貌衣着气韵风度,举止形态,处处只争头筹,不落人后。
而作为一个学术研究者时,她也砥砺深耕,披沙拣金,将学术事业做到极致。
如今踏足朝堂,她怎肯心甘情愿,做李信业手中的棋子?
可她们现在的合作,皆是他处处主导。
怎样让李信业死心塌地,为自己所用呢?
她灼热的打量,对收服他的渴望,许是太明显了,李信业有些坐不住了。
马车行至鼓楼附近时,李信业下了车。
“某须得进宫一趟,沈娘子先行回去吧!”
何年挑帘看了看朝着马车张望的郎贩,目光迟钝片刻,转瞬换成一脸柔和的样子。
“夫君过来,我替夫君整理一下衣襟。”
她笑起来时,光都融化了。
李信业狐疑不决的上前,看她毫无章法的拾掇鞓带,捋平并不存在的褶皱。
“李信业,是我错觉吗?”她贴近他低声道,“我现在草木皆兵,总觉得四处都是监视的人...”
李信业不需要抬头看,也知道她所言属实。
“不是错觉。”他语气平淡,“左面的货郎是皇城司的人,右面的果品铺子和玉石店面是北梁探子开的...”
“你怎么知道?”何年偷瞄了一眼,小声道,“他们身上有什么不同的标志吗?”
“北梁的探子,大多有据点,因为要将大批财货带离玉京城,需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店面铺子日常收益无法评估,是他们转移财产的主要途径...”
“当然,我这么清楚,是因为周庐给了我一份名单。”
“懂了”,何年抓着他的袖子,掸着看不见的灰,“这就是古代版洗钱吧”。
李信业错愕了一瞬。
“那你以后做戏做全,唤我秋娘,我唤你夫君...”
她心思用在别处,没意识到李信业被她摸的浑身不自在。
他扶住她乱动的手,“知道了。”
“夫君慢走!”何年入戏很快。
李信业走后,沥泉驾车送何年回将军府。
她回去后,先去二道院看望老夫人,报声平安,陪老夫人说了些话。
见老夫人为昨夜霜降,一夜枯萎的秋芍药伤怀,她答应替老夫人合一味芍药香。
又叫来了赛风,细问上次她见宋皇后的细节,写了一封短信,让她送进皇宫。
赛风接过信时,何年嗅着熟悉的甘松香,心绪复杂。
南风馆里常有的催情香,也含有甘松。但麝香和灵犀香,都是味道浓郁的香料,压得住甘松辛辣的刺鼻味道,能将甘松内里的莫本香气勾出来,层层叠叠的几重嗅觉刺激,会让恩客头脑昏昏,肌体发热,故而容易□□沉沦。
可单独使用甘松香,却需要反复蜜水熏蒸,和长达几十次的晾晒,去除甘松原本涩腐酸臭的味道,才能清新雅致的之外,保留尾调中的微苦气息。
这是大宁贵族男子喜欢用的一剂香料。
宋檀过去用甘松与白檀、丁香和甘草搭配,就很清新素雅。大哥哥喜加沉香和忍冬,二哥哥却与天竺黄和柏木相配,父亲则以片脑和降真香勾勒沉郁的味道。
而何年在赛风身上嗅到的,是纯粹熏蒸过的甘松味,还有淡淡的菖蒲气息。
她探查过,赛风是不用香的,这是狸奴身上的味道。
按照将军的说法,狸奴是幼时被北梁人收留,后来沦为北梁探子,那他为何会喜欢,这些大宁贵族们喜欢的香料呢?
何年掩下疑惑,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净身熏体,素斋戒腥,因为第二日进香需要保持身心干净。
到了晚间,李信业遣沥泉告知,他今夜宿在书房。
何年本来还有话要问他,只能自行睡下,酣睡到天亮。
一夜无梦。
她怀疑自己关于前世的梦境,需要什么特定的环境才能出现。
比如,刺客袭击将军府那日,李信业送她回的内院,她梦见沈初照跳楼的场景。
第二次遭遇刺客后,她咬着他脖子时,与他厮磨的画面出现。而前一天在墩台营房内,她梦见北境军死于天子屠戮。
何年梳着浓密的发,望着外面蓝绸色的天空,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忐忑。
深秋的景致,是盛夏留下的剪影,在苍凉的风中积着沉疴。
惨淡的绿草和红花,数百窠瑟缩着,铺在青径小路上。
何年只觉心跳很快。
她坐上马车去大昭寺前,遣家丁去提前递了拜帖,这样道录官才能提前清场,不至于唐突了官员家眷。
而李信业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倒是沥泉和湛泸,都跟在她身边。
大昭寺香火旺盛,三座相连的大殿内,主殿供奉着碧霞元君,接受百姓跪拜,另外两座偏殿里,一座是寺里法师打坐斋戒,讲经授业的地方,另一座往生殿,则摆放着塑雪之战死去的英灵牌位,供奉的主神是北极四圣。
又称北方四元帅,包括天蓬元帅真君、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灵应佑圣真君。
除了死者的亲眷,会经常去往生殿里祭拜以外,外人一般不会进去。
何年就算去大昭寺进香祈福,每次也只进主殿内,皆因偏殿的氛围,太过沉重了。
等她到了大昭寺时,知客果然等在外面,告知她御史中丞郭路郭大人的夫人,今日也携带女儿前来进香,两家正好可以合在一起。
知客已通知了监院,将主殿清客两刻钟,让几位女眷进香祈福。
大昭寺是京城最大的道观,人流如织,为她们清客两刻钟,已是极限。
毕竟天子脚上,前来上香的贵人也多,道观次次清客许久,普通百姓也是有怨言的。
何年沓手吉拜,行了个阴阳相抱,子午诀式的拱手礼。
知客笑纳后,在前方引路。
何年一路进去,外面还有百姓,内殿里确实空了,郭夫人和女儿郭静姝,已经等在了那里。
郭小娘子挽着郭夫人的胳膊,行完见面礼后,身体有些向后藏,显然不太习惯。
何年记得,她和这个御史中丞的女儿,平时完全不来往。
她是纵情享乐,乐舞百戏、赏花斗草、蹴鞠骑马...
热闹的场合都有她。
这位郭娘子却家教严苛,性情柔顺腼腆,很少外出。
而且郭御史供职御史台,寒门出身,以廉洁奉公,嘴皮子厉害出名。
两人分属不同的圈子,就算硬凑在一起,也没甚趣味。
何年对郭家唯一的印象是,过去她和大哥吵架,骂他是山中的野猪,嘴巴好生厉害,大哥哥却告诉他,‘那你是没见过郭路郭大人的嘴,那才是言辞骁将,铁嘴霸主,嘴中之最...’
言辞之中很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yd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