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前尘 I
四年前,京北的初夏。
丞相胡同历史悠久,几百年前,这里是专门给宫里制作绣品的,巷口至今还挂着保护建筑的铭牌。后来被私人转手几次,拆做了民居。胡同两旁的人家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街坊,为了讨个喜气,家家户户都漆了朱红木门。
胡同的尽头有一棵青梅树,早些年,每到7、8月份,梅子成熟的季节,胡同里的孩子们就呼朋引伴,拿着竿子或窜到树上,把青脆欲滴的梅子打下来,快活分食。在这些吵闹的孩子中,老秦家的易卿尘总是显得格外安静懂事,人又好生俊俏,自然就成了长辈们的心头好。
小卖部的王叔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此刻,他正穿着白色跨栏背心,站在小卖部门口嗑瓜子。忽地一阵阴风拂面而过,抬头看见乌云低坠的天,王叔断定:“今儿这雨,准能下冒烟儿!”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旋即大雨倾盆而下。
王叔咂嘴一笑:“老秦,我刚说什么来着?”
秦寒松笑着点点头:“你比天气预报还准!我先回去做饭了。”
今天民乐团没事儿,秦寒松去小卖部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收音机里在放管平湖的《流水》,悠扬曼妙的古琴独奏飘荡在温馨的小房间里,主持人介绍道:“这首古琴曲是唯一一首进入过外太空的中国音乐。”
“旅行者金唱片”是一张1977年跟着“旅行者探测器”进入太空的唱片,据称能保存10亿年之久。这张唱片是人类放进太空的漂流瓶,瓶子里装着人类对外发出的信号:115幅图像、多种大自然的声音和动物叫声、来自不同文化及年代的音乐、地球人用55种语言说“你好”……人类以此寻求外星生命的回应,而《流水》就是代表中国的声音。
秦寒松正听得投入,家里的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了,只见儿子易卿尘站在门口,俨然一只可怜的落汤鸡。
“小尘你……哎呀,这孩子,都二十多的人了,怎么搞的?”秦寒松嘴上念叨嗔怪,手脚却麻利地去拿干毛巾,倒热水。
易卿尘牙关上下打颤,嘴唇白中泛紫,晕晕乎乎地说:“爸,我冷……”
当天晚上,易卿尘高烧不退,外面暴雨倾盆。退烧药吃了,冰帕子敷了,可易卿尘的体温不降反升,眼看就要40度了。秦寒松担心儿子烧出肺炎脑膜炎什么的,家里就他俩,没有别人能指望,急得他站在门口对着大雨不停地抽烟叹气。
凌晨一点半,易卿尘烧得说胡话。秦寒松抓起雨披,一头扎进大雨里。站在雨中的巷口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好说歹说人家才肯开进胡同里。秦寒松把儿子背上车,背下车,又背进医院。
翌日清早,易卿尘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手背上扎着吊针,正躺在中心医院的病床上。秦寒松趴在床沿枕着胳膊,易卿尘微微一动,父亲打着个激灵就弹了起来,抬手去探儿子的额温。
易卿尘本可以不用淋雨生病,遭这一回罪的,他愤愤地给秦寒松讲起那件事,依然气到呕血。
昨天,周泗淼让他去望京找母带师拿母带,四水哥用高八度的声调强调,说出品方那边等不及,立刻就要,“生死存亡,十万火急”。易卿尘领了命,火急火燎,赶去母带师的studio。可才拿到母带,出了写字楼,外面就开始下雨。
暴雨下得沸反盈天,街道沉闷昏暗,远处环路上的车灯形成了一条闪烁的红蛇。
手机上的网约车等候时间显示超过120分钟,易卿尘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写字楼门口的出租车上,希望有谁正好坐出租车在这栋下车。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身子一半在写字楼的透明房檐下,另一半则急切地探出去张望,像极了一只扑腾翅膀、翘首以盼的信鸽。
皇天不负苦心人,二十分钟后,奇迹的曙光意外降临。
一辆出租车从大雨中缓缓驶来,靠边停在了易卿尘面前。他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轻了一半,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易卿尘连忙走下步道,站在雨里,等在车边。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不消半分钟就把他浇透了,白色T恤贴在身上,发丝贴着额头往下滴水。
春末夏初的风依然料峭,易卿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拉着车门,看车上的女人不紧不慢地拎着大包小包,终于下了车。他抬腿刚要上车,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速度快到晃出虚影,二话不说,擦着易卿尘的鼻尖,先他一步,径直钻进了这辆出租车里。
砰!车门被从里面关上了!
啪——还落锁了?……
易卿尘的脑袋嗡地一声,血液急速上涌,他居然被人截胡了!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易卿尘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大京北和谐社会。
他敲了两下车窗,那个坐在车里穿黑衣服的人闻声扭过头来。
隔着玻璃窗和大暴雨,他和他视线相交。对方是个年轻的男生,极富攻击性的浓颜,戴着条粗银颈链,看着就是个能惹事儿的主,一双漆黑的瞳仁正和自己对视。
易卿尘又敲了一下玻璃,用手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一下车里,隔着车窗喊道:“下来,是我先排队的!”
大雨和车窗将人声一层层隔绝,但那人即使听不清,但看易卿尘的肢体动作,再结合一下社会生活常识,也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男生略带尴尬地望着他,看似也自知理亏。车窗被降下来一小半,风带着雨水吹进车里去,男生的头发被向后吹拢,显露出立体出众的五官,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磁,好听的动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招人恨:“我有急事儿,你能等下一辆吗?”
“我说同学,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儿就不急?”易卿尘压着火气,“要不拼车吧,我去东四,你先开门让我上去。”
男生垂眸想了想,之后把车窗全降了下来,随即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一条修长的手臂越过车窗,使劲往他手里一塞。
易卿尘低头摊手一看,竟是好多张红票子,够坐飞机去海南了!
这人……真他娘的是个混球儿富二代!易卿尘血气翻涌,高声斥道:“你什么意思?”
男生扭过头去对司机说话,紧接着,只听汽车排气管发出沉闷的一声,出租车突然快速起步,易卿尘握着门把手的胳膊被外力一带,人差点没摔个趔趄。
“咱俩不顺路……”男生对着车窗甩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易卿尘本能地往前跑,去追出租车,可是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
他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里对方的后脑勺越来越小……那辆关乎工作室前途的出租车,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大雨中……
易卿尘被暴雨浇得睁不开眼睛,一时难以从这种震惊里缓过劲儿来。攥着一堆红票子,百十来种情绪在大脑里开锅。
几分钟过去了,易卿尘仍灵魂出窍一般浑身湿透地站在廊下,右手攥着衣角拧劲儿。
出租车估计是等不来了。易卿尘一咬牙,干脆跑步冲进大雨里,一边走,一边试着拦车。好半天,一辆摩托车停在他身边,听了他要去的目的地,报出了一个让人咋舌的价格。
他把那一团被攥潮了的大钞塞给司机,跳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摩托车穿过拥堵的街道,速度飞快。司机雨披上的雨水随着摩托的飞驰一路打在易卿尘的脸上,密集的雨柱从四方袭来,他仿佛洗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凉水澡,不住地发抖,到后来,连牙齿都无法控制地打颤。
与此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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