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②⑧章
鸡毛实在不敢去天葬台,末了还是岳峰和他换了。
临出门时才发现问题,都走了,谁看店呢?万一丢东西了怎么办?虽然现在客人少,万一有客人来呢?没人接待总不好吧?
左邻右舍的门面都走不开人,毛哥跑到街对面请强巴帮忙。
强巴热情的很,手上活计一扔就跟着毛哥走,临出门时被女人拽住了,那个藏族女人跟他比比划划了一段时间,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来,强巴却只是摇头。
毛哥奇怪:“她说什么?
“梅朵说要去给你们看店,她汉话不好,总想和人练说汉话。强巴解释,“但是不行,万一把你的生意做坏了就不好了。
“有的人看店就不错了,哪那么多讲究!
梅朵听的半懂不懂,但是察言观色,也知道自己是可以去了,兴奋的满脸通红,一连声嚷嚷:“我行的,汉话,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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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镇子的主街尽头,各分东西,鸡毛和光头进峡谷,毛哥和岳峰去天葬台,峡谷这条路比较险,干粮和家伙都给光头他们带进去,两边都带好手机和对讲机,说好了天葬台这头一结束,就进峡谷跟光头他们会合。
天葬台距离镇子较远,需要翻两个山坡,位置在第二个山坡的半腰处,翻第二个坡时,两人就捡了棍子做手杖,毛哥还特意多捡了两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递了一块给岳峰:“要有野狗过来,记得扔它!
这么做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天葬台的位置一般都很偏,有天葬时上百号人聚集,自然热闹,但是一散下来,就成了荒僻少人的场所,虽说天葬是以“食尽为上,但操作起来七七八八,散落的血肉吸引各种肉食动物,以野狗首当其冲,用神棍的话来说,尕奈的野狗都是吃人肉的,人肉吃多了,眼珠子都是血红血红的。
鹫鹰被藏人尊为神鸟,每次天葬藏人都要吹海螺点柏烟“邀请它们下来,鹫鹰不喜欢吃骨头,为了让它们把骨头吃尽,把人的罪孽“清洗干净,有时还要用锤子斧子把骨头剁碎了混合着糌粑吸引鹫鹰,但野狗是没这待遇的——吃惯了人肉又吃不饱,惦记地狠了,胆子越养越肥,
有时连活人都敢动前两年也真的发生过野狗围攻落单的人把人活活啃吃了的事情所以当地人在非天葬的时候经过附近一般都是呼朋引伴挥舞着棍子石块大声吆喝壮大声势。
这天天气不错难得有了点阳光但是山坡子上一化雪路就泥泞地难走快到半山腰时还真撞上了几条野狗远远聚在一处毛哥很是紧张一手舞棍另一头都做好投掷的姿势了哪晓得野狗朝这头看了看竟调头走了。
毛哥大为不解问岳峰:“这野狗从良了?改性了?”
岳峰脸色有点不好看没有吭声毛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在自顾自地揣测:“要么就是吃饱了给撑着了……”
说到这猛然就住了口尕奈这两天没天葬野狗哪来的东西吃?除非……
毛哥赶紧晃晃脑袋试图把这样不吉利的念头给晃出去。
又走了一程天葬台已经在望了周围结着褪了色的五色经幡风一吹就猎猎地舞动边上围着一道铁丝网留了个大口子供人出入铁丝网外围是大堆的衣物——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藏人天葬时是要把死者的衣物都剥去的亲人也不会把东西带回家所以都就近扔在这里藏袍、靴子、皮帽子林林总总不知道被雨打风吹多少次软哒哒趴进泥里都像是烂了一样发出难闻的味道。
不过这味道和天葬台正中的气味相比就微不足道了天葬台中央是两条陷进地里的大青石条周遭是光滑的中间有点凹陷槽里有遗落的血肉边角处横放一个木柄的大锤子真如鸡毛所说周围的土泥都是血色的偶尔支楞出一角白色的细小碎骨石槽里几只乌鸦正在逐食对生人的靠近熟视无睹。
对比别处这里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两人捂住嘴巴鼻子过去在青石条板上看了一圈又蹲下身子看周围地上很是有一些新鲜的脚印大小不一还有野狗的足印杂在一处叠加着石条内里和边缘都有血大片大片突兀的暗褐色边上的泥地颜色也似乎比别处更深些。
毛哥的心突突狂跳起来他看了眼岳峰嗓子眼奇怪地发干:“岳峰听你毛哥一句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事情的后果是什么样的这事都不赖你。”
岳峰没说话毛哥拍拍他肩膀:“走周围再看看。”
两人原路返回快到出口的时候岳峰忽然就停下了他朝铁丝网那头的废衣物堆看
岳
峰没顾得上回答,伸手抓住铁丝网接连处的立柱,踩着网口就翻了过去,朝着远些的地方大踏步过去。
毛哥估摸着自己的身材翻过去很是困难,小跑着从出口走,绕了个圈赶到岳峰身边,正想开口问他,目光瞥到岳峰前方不远处的东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那不是棠棠的衣服吗?
是季棠棠的那件冲锋衣,粉红间着紫红的亮色,确实很是惹眼,也难怪岳峰能在一堆衣物里发现它,衣服被团成一团,像是裹着什么东西——毛哥有点明白岳峰为什么不敢打开了,谁知道里头包着什么东西,万一是不想看见的呢?
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不提要打开的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要么是周围的气味太瘆人了,要么就是周围刮过的风阴森森太过刺骨,毛哥先摒不住了,他拿胳膊肘捣捣岳峰:“这么说,那丫头来过这里?
岳峰嗯了一声:“来过。
说完,他就没再说话了,沉默着看四野压的很低的云,褪色的经幡,泥泞的地,空中偶尔盘旋过的秃鹰,还有堆的近乎壮观的废衣物群。
既然衣服在这,那么,季棠棠一定是到过这里的。
她到的时候,周遭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呢?夜里,没有灯,风很大,天很冷,因为天寒地冻而饿了好几天的野狗难耐地在附近逡巡,她那时是死是活?是昏迷着还是清醒?挣扎了吗?呼救了吗?那人拿锤子对付她了吗?那些野狗扑上来了吗?
岳峰越想越寒,毛哥叹了口气,很郑重地又对他说了一次:“岳峰,记得我的话,不管事情走到哪一步,都不是你的错。
说完就跨步上前,蹲下身子,刻意用后背挡住岳峰的目光,低头将冲锋衣掀了开来。
岳峰看到毛哥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再然后,他飞快地把衣服又遮上,回身看向岳峰,脸色跟死人一样煞白。
“岳峰。毛哥的声音像是在打飘,“这事了了,管不了了,走吧。
一边说一边过来拽岳峰,岳峰红了眼,一把推开毛哥:“我看看。
刚迈步就被毛哥从后头拦腰抱住了,岳峰犟脾气上来:“老毛子,你给我放手!
“别看了,岳峰啊,你听哥的,别看了,咱不看了成吗?毛哥说着说着,声音呜呜的就像是在哭,“我跟你讲,都是血啊,碎肉啊,肠子啊……
说着说着毛哥就说不下去了,他松开手奔到铁丝网边上,扶着立柱弯下身子哇啦哇啦呕吐起来。
岳峰的脑袋轰轰的
又像是胀的厉害他盯着地上的衣服看衣服被毛哥掀开了一角里头是一大滩红色岳峰的视线有点糊怎么都看不清楚。
他回头看毛哥毛哥吐完了好像是把意识也给吐没了只是在原地发愣似的看他岳峰说了句:“那不看就是了。”
说完转身就走腿有点发软走路像是打飘脑子里空空的居然还记得下山的路走着走着忽然又难受起来直接往路边一坐从怀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哆嗦着手点着一支。
毛哥追过来问:“怎么了?”
“心里闷抽根烟。”
毛哥也不敢催他眼睁睁看他坐在原地抽烟抽完一根又接一根除了点烟时有动作其它时间都像个泥塑木胎似的看得毛哥心里发毛。
光头和鸡毛接到毛哥电话赶过来的时候岳峰脚边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屁股一张脸隐在袅袅上游的烟气之后看不出什么表情光头把毛哥拉到一边:“真……那个了?”
边说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毛哥叹了一口气小心地看了眼岳峰又问光头:“你那头怎么样?”
“进峡谷走了三个来小时吧挺深的了没什么不对的收到你电话就过来了。”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天阴黑的早要么回去吧。”
毛哥翻白眼嘴巴努了努岳峰:“你劝我劝不动。”
光头硬着头皮过去还没思量好怎么开口呢岳峰反而抬头看了看他:“要走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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