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除夕

翌日便是除夕夜。阖府上下张灯结彩，一些尚且年纪小的丫头们团簇在一起，悄悄分享着集市上买来的焦牙饴，林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特意吩咐竹苓和秦嬷嬷给别院各处的仆役下人们都赏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她对过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期盼，往年少女时期种种调皮反例数不胜数，有一年她从林府后院一棵杨树上摔下来，更是摔掉了两颗牙，还被林甫数落到掉了好些眼泪，如今想想，都是令人忍俊不禁的孩童旧事。

唯一令她翘首以盼的，便是年初五回林府探亲一事了。这样想着，连席间用膳时她也不禁满面笑意。

大年夜的宴席丰盛热闹，满桌佳肴琳琅满目，菜香四溢，酒意微醺。林栩坐在席间，偶尔低头与身旁的下人低声交谈，偶尔抬头看向主座的窦怀生，目光温和又敬重。然而，心里却已经飘到了年初五的林府——她想着林府的熟悉庭院，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围在她身边讨要压岁钱的模样，林母温柔的笑意，还有林府一年一度的闹春活动，热闹至极。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愈发热烈。窦言洵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偶尔也会举杯与旁人致意，却未曾对林栩多看一眼。她心底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自顾自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放下了那些平日里的小心翼翼，轻松自在地与下人们聊笑。

忽然，主座的窦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放下酒杯，向席上众人说道：

“来年之际，正是新希望的开端，各位都在为家族操劳辛苦，老夫甚感欣慰。今年窦家喜事频发，尤其是栩儿嫁入我窦家一事，林窦两家喜结连理，而栩儿更是事事妥帖，谨慎小心，实为府内众人的榜样。”

林栩顿时有些讶然，没想到窦怀生会在今日如此隆重的节日席间点名夸赞她。

她忙起身，微微欠身致礼：“承蒙父亲厚爱，栩儿往后自当竭尽所能，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窦怀生春风满面，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已正式升任吏部侍郎，在朝堂中逐渐站稳脚跟，隐隐有几分势力。

林栩坐在席间，目光微垂，心底的憎恶与汹涌的恨意翻涌，却在脸上掩饰得滴水不漏。

窦怀生抬手一笑道：

“栩儿有心了。你嫁入窦家以来，安分持家，待人接物一向妥当，我自然心里也是多有感念。”他说话的口气温和，眼中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似乎真是对她这个儿媳疼爱有加。

林栩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脸上带着温顺的笑意，继续奉承道：

“还要多谢父亲自儿媳进门以来的照顾。也多谢您顾及昔日情分对栩儿和夫君的诸多照拂。”

她说得恭敬而真诚，似是将一切感激之情都倾注于言语之中，唯有自己心知，这话里含着多少针锋暗刺。

窦怀生笑容不减，似乎并未察觉她言语中的微妙意味，轻轻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道：“当年林兄确实对我恩重如山，林府一向家风淳厚，栩儿嫁入我窦家，我便当她是我亲生晚辈一般。只盼她日后在家中安稳，便是对林兄和窦家最大的回报了。”

林栩低眉顺眼地应道：“是，父亲所言极是，儿媳谨记在心。”

她的指尖微微收紧，隐忍着内心翻涌的怨愤，表面上却不露丝毫破绽。这世间最难消解的恨意，大抵便是对那些表面慈悲、内里冷酷之人了。

窦贞今日心情愉悦，一袭暗红色妆花小袄衬得眉目莹润，她坐在林栩左侧，轻轻挽住林栩的手，柔声笑道：

“二嫂嫂，听说年初五你要回林府探亲，可有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吗？”

林栩微微一笑，温声答道：“不过是些自己做的小点心和绣帕，家中父亲向来不喜奢华，唯独喜欢这些简单的心意，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窦贞听了，忍不住笑意更深，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带着几分憧憬地说道：

“嫂嫂总是这么贴心，我要是能像你这么细心就好了。父亲母亲平日也常夸嫂嫂能干，说自从你进了窦家，府上更是多了许多温暖。”她的脸上满是真诚的欣羡之意。

林栩看着她那单纯的神情，心中微微一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三妹妹太抬举我了。我也只不过做些分内之事，倒是妹妹这般懂事乖巧，又文采出众，大家也都疼你呢。”

窦贞微微低头，羞涩地笑了笑，声音小得如蚊吟：“我也想早点学会像嫂嫂这样温柔细致，想必父亲母亲就都放心了。”她的语气里满是小女儿般的憧憬，带着一份无邪的单纯。

白氏今日特意请了乐人进府，鼓瑟吹笙，丝竹声声，伴随着轻盈的歌舞表演，将厅堂映衬得愈发热闹非凡。众人围坐席间，随着乐声节拍轻轻摇晃，气氛喜乐融融，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仿佛所有的烦忧在此刻都被抛诸脑后。

窦贞满脸兴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表演，不时拉着林栩的手，低声道：“姐姐，这舞姿真是美极了！要是我也能跳得这般好，定要天天跳给大家看。”她那单纯的憧憬模样引得林栩轻笑，温柔地回应道：“贞妹妹生得如此美貌，哪怕只是站着，已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

白氏坐在主位上，见到厅堂内众人皆是喜乐融融，不禁面露欣慰之色，微微举杯向众人道：“今日难得齐聚一堂，还请各位尽兴，切莫拘束。”她的话音一落，席间便又响起了阵阵笑声，杯盏交错间，节日的气氛愈发浓厚。

一曲终了，乐声稍停，却见几名身着胡姬装扮的舞女款款登场，身姿曼妙，鬓上簪花、衣袂飞扬，带着异域风情的妆容和饰品。一阵塞北特有的乐曲随即响起，曲调悠扬中透着几分辽阔之感，仿佛将人引入一片风沙滚滚的草原。

这旋律一出，众人无不被其感染，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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