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元昭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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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纤纤之事告了一段落,甄老太师一事也要迎来论断,当日金吾卫和流州军莫名围了乌衣巷的甄老太师府,许多朝臣虽不知其意,却已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前兆。
果然,数日后的早朝,由闻远上奏,禀陈甄老太师一案,果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谁也未曾料到找了一圈的大燕暗桩,那个藏得极深的人竟不是周文山,而是甄老太师,若非大理寺有理有据,且甄老太师也已认罪招供,绝大多数的朝臣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的。
毕竟这位甄老太师,他的年岁可要比朝中许多老臣都要长上许多,便是如今的圣上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老太师的。
这样一个德高望重又已致仕的老臣突然成为敌国暗桩,而且还是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便连最近的祭典刺杀案都与之有关,令人思之,难以置信之余总不由胆寒。
不过,在听闻甄老太师真正的身份是南疆淖州乌氏的旧人后,一切又似乎说得通了......
不论朝臣们内心是何波澜,流光下令三司依律量罪,同时公布了她要广开恩科的决意,
朝臣们霎时反应过来,殿下这是有意清理一波朝中盘根错节的余孽之势。
一时之间,那些曾和甄氏有所关联的门生故旧,人人自危。
夏日午后,天气微微燥热,流光执扇坐在河畔凉亭的廊下,惬意地吹着凉风,终日忙碌难得有这片刻的消遣,侍奉的宫人们很知趣地不来相扰。
隔着凉亭不远的水榭传来少年男女的嬉笑玩闹,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给这个素来沉闷庄严的皇宫增添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年关过后,宫中放出去一批年长的宫人,同样的也进了不少新的面孔,这些新进来的内侍宫女们全然没有生活在这座皇宫中该有的老成持重,朝气蓬勃地就像这夏日里随处可见的繁花绿柳。
又是一阵清风吹来,送来一阵荷花的芳香。
年轻的小内侍从水榭中小心翼翼地探身,摘了池塘里一朵鲜妍的荷花捧给了一旁年长的侍女,侍女伸手接过,却不由红了脸。
这池清荷乃是先帝时所植,自先帝故后已有数年未曾开过花了,许是内务府照料细致,今年倒是按时绽放,圆圆的莲叶浮于水面,清荷亭亭玉立于风中摇摆,像极了上元夜宫池中飘荡的一盏盏花灯,而这样的花灯,她也曾收到过的......
流光美目泛起柔和的涟漪。
“殿下。”
玄倾从长廊一侧悄声走来,将她从一些缥缈的思绪中唤醒。
“怎么了?”
“长极殿使人递话来,说圣上想见殿下。”
流光执扇的动作微顿,长睫微阖,许久,她抬目看了看池塘上的一池风荷,淡道:“他是该见我了。正好,我也想见他。”
她带着玄倾出了凉亭,穿过长长的游廊,绕过一座座水榭楼台,路过长安殿,却突然驻了足。
夏日午后明媚的阳光下,长极殿金碧辉煌,殿中央的天子座,一如往日金龙盘桓,神圣凛然。
“殿下?”玄倾不知她为何突然停了脚步,投去疑惑的目光,又见她视线落在长安殿中,也看了过去,自然也瞧见了那高不可攀的天子座。
“玄倾,本宫以前训诫元奇,让他不要一心盯着这个位子。可扪心自问,本宫就没有渴望过它吗?”她突然出声,似忆起往事,眸光变得悠远而绵长。
“本宫当年被封太女,那时本宫一直以为,这个位子会是我的,可后来”
“当真是世事难料。”她低低叹道。
玄倾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些,思忖良久,只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认识的殿下,并非贪恋这些权位之势的人。”
流光却摇头。
“你不懂,对它的渴望不是贪恋,是需要。”
“人人都言本宫天之骄女,可若没有这些权势,真正的元徽又算的了什么呢?”她自嘲道。
玄倾不知该如何接话,却听她突然问:“暻王还在郊外皇陵吗?”
“在的。需要派人将暻王请回来吗?”他问。
流光摇了摇头,笑道:“不用,有人会让他回来的,很快。”
她神色很是笃定。
到了长极殿外,在外守门的小内侍见了她连忙进去通传。
玄倾在她身侧低语:“听闻圣上已经病了许多时日了。”
“是么?”流光挑了眉。
传话的小内侍动作很快,从内殿出来后身后跟着常内侍,对方面带笑意地前来迎她,言圣上已候她许久。
她将玄倾留在殿下,在常内侍的牵引下,进了帝王寝殿。
玄倾所言不虚,帝王果真病了。
殿内飘散着浓郁的药味,即便已开了一扇宫窗,也未能完全散去。
等见了人,她微怔,她只闻人病了,倒不知圣上的身体竟衰败至此。
眼前的帝王病容憔悴,即便伏案而坐,也能让人一眼瞧出他消瘦了许多。
元昭帝听见动静,抬眸便见流光进了殿中,淡道:“殿下来了。”
“圣上。”
“许久未见殿下,殿下清瘦了几分。”元昭帝打量了她两眼,状若关心地询问。
流光目光微闪,闻声回道:“流光身体并无大碍,倒是圣上,圣上的身子”
元昭帝摆了摆手。
“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今日请殿下过来是有一事询问,朕听闻甄老太师出事了?”
“是。”
“老太师他竟也是敌国眼线吗?”元昭帝问。
流光淡道:“他不仅是敌国眼线,还是南疆乌氏的旧人,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对我魏廷深怀仇恨,具体的内情内阁在呈递的折子中有过细述,圣上有空时可阅览一二。”
内阁上呈的折子元昭帝自然瞧过,只是这其中有些东西尚未不清晰,若不问清楚,元昭帝自己不放心。
“当日的祭典刺杀案也与这位老太师有关?”
流光点点头。
“大理寺查问过,祭典当日的刺客乃是江东世族蓄养的死士,刺杀一环便是甄老太师与江东世族一手策划,至于火药,据甄府管事招供,兵部负责守卫旧库的官员乃是其远亲,一切所为皆听命行事,而祭典当日所用的檀香,乃是甄府管事买通万香坊的万管事所为,这个万管事事发后亦被甄府派人所杀。”
流光交代了一些细节,然而这些并不足够令元昭帝放下戒心。
“除了这些,老太师可还有招供什么吗?”元昭帝试探着问了一句。
流光闻言,直视帝王在她看过去便有些躲闪的目光,她问:“圣上以为他还该招供些什么?那些刺客是如何混入禁军中的吗?”
元昭帝面色微白。
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流光撤回视线,淡道:“听闻祭典之前,甄老太师曾进宫拜见过陛下。”
“是。”元昭帝笑了一下,状若无意地解释道:“那日朕在宫中散心,无意间走到当年甄老太师在宫中的授业之所,思及往事一时触景伤怀,便召来老太师宫中一叙,朕与他还对弈了一局。”
流光扯了一下唇角。
“是么?本宫听闻甄老太师自致仕后便很少出入府门,即便有学生上门拜见,亦不曾见他和谁有过往来,怎么圣上召见他反倒给了几分薄面?”
她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元昭帝果然冷了面色。
“殿下何意啊?”
流光并不在意他忽然变了的神色,只提起了另一桩事。
“前些日子纹姝的公主府落成,广邀金陵勋贵开办春日宴,听闻圣上为此赐她不少宝物作为宴上嬉戏的彩头,其中便有一支雕成兰花模样的羊脂玉钗,圣上可知这支玉钗乃暻王兄生母皇贵妃的旧物?”
“有这回事?”元昭帝诧异。
“而当日宴上,赢得这支玉钗的还是甄老太师之女甄小姐。”
“竟有这般巧?”元昭帝再次讶然。
流光静静看他,若非玄倾密不透风地将一些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她倒是很难从这张儒雅随和的面上辨出真假。
“巧吗?本宫以为圣上应当很清楚才是,莫不是当日圣上与老太师对弈时不小心做了什么交易自己却忘了?”
她话中带刺。
这回元昭帝不只冷了面色,连声音都凉了下来。
“流光,慎言!这是你身为摄政和长公主,该对君主、对兄长说话的态度吗?”
“那安排刺客混入禁军,刺杀当朝摄政与有功之王,为此不惜连累自己的两个亲子,这是圣上身为君主该做的事吗?”
“你、你这是污蔑!”元昭帝暴怒,拍案而起。
“污蔑?需要本宫让大理寺将甄老太师带到圣上面前,再当着文武百官之面,仔细审一审此事吗?”
元昭帝哑口无声。
流光冷笑。
“我以为当初魏氏一案已足够令皇兄警醒,可没想到皇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敢将别有用心的世族死士引入拱卫宫防的禁军之中,皇兄可知当日祭典若贼人奸计得逞,这群刺客顷刻间便可借着禁军的身份潜入皇宫,届时皇兄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流光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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