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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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大开杀戒”“不由分说”“草芥人命”添油加醋的说辞,宁展一听就明白了。
那风言惑众之人多半不知就里,便是东拼西凑写成了这段骇人听闻的故事。至此传扬开,唯恐天下太平。
这般一来,大伙儿终日堵在官府门前等说法,谁还纠结此事的来龙去脉。
可外州人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犯得着为难自家官府?
倘事发别处,兴许不至于此。如是点了步溪的屋子,任你背靠大州还是神仙转世,谁也别想善了!
步溪地界,天生兽族。哪怕化了人性,从古至今没少被指摘狼戾不仁、野调无腔、兽性难移。
遭外州人仇视、耻笑是常态,更有甚者坏事做尽,直把步溪子民当玩物。抓了去,圈养虐打、供人取乐,都还只是明面可见的作为。
而今出了嘉宁人氏在步溪集镇肆意屠戮那等触目惊心之事,岂不正撞了那蓄势欲发的三弓床弩[1]?
官府门前,说是大炮炸了膛也不为过。
“吃白饭的官老爷,大门一关就装死,赶紧滚出来。”
“外人都杀到自家饭桌上了,你们还要窝囊到几时?”
“呸。这官府横竖没用,不若拆了做军营。免得被打个狗吃屎,还巴巴谢人家赏。”
“外头那些渣滓,也配同我们狗儿相提并论?”
“他莫不是外州人?竟敢诋毁兽族。”
“我才不是外州人。你骂便骂,却别骂得太难听了。”
乌泱泱的人群在此围了将近五日。
起初,他们仅是固执立候,可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己,于是每逢饭点齐齐归家,待肚饱气足,再约上街坊邻里赶回去接着痛骂官老爷。
但“痛骂”一词,又未免有些冤枉人。
虽然步溪臣民骨子里最不能磨灭的便是血性,但他们要血性,更要唯步世子之命是从。
步世子说“须得遵守律令”,他们没日没夜地学规矩。
步世子说“须得修身养性”,个个诵经抄文。
步世子说“须得微笑待人”,大伙儿再没对谁甩过脸子。
是以,百姓们口头说得如何难听,面色、声气也得是波澜不惊之意,而非痛骂之态。如有耳不能闻者到此一瞧,定以为官老爷办了什么好差,正大受褒扬。
几天下来,抗议的风势越发难挡,门前水泄不通。
日头大了,他们亦无怨言,各从家中搬来竹凳木椅,排排而坐,就是不散,耐性非常人能比。
步溪微王的确与世无争,步世子更则青出于蓝。
步千弈为人淡泊清高,可谓云心月性。朝堂内外事宜自有其父得力亲信操持,若非万不得已之事,他轻易不会出手。
故而今城中沸沸扬扬,他不露面,公认并无不妥。百姓们反倒担心因着官老爷办事不力,扰了步世子清修。
宁世子的处境显然不如人家那般安闲。
前番五人,眼下仍是五人,只以墨换了柳如殷。
景以承兴致勃勃踏上青竹阁简车,入座后方惊觉:“上邪呀!这、这马车为何比咱们景安的还要挤人!”
他说的不错,原先肩膀相贴、膝盖相抵,眼下非得两臂胸前交叠、膝腿前后交错,才勉强容得下五人。
隐士出行不乘车,这青竹简车,本就是南行前宁展照着他与以宁二人的身量吩咐预备的。若单单加上宁佳与,还算宽松。
车内已然拥挤不堪,还要听娇气公子说废话,以宁不吐不快:“要不您走着去?有车坐不错了,您又不会骑马,这么金贵何苦出远门。”
以宁望向自家殿下,脸上难得表露幽怨。
宁展自上了车便未能展眉,哪儿还有心思普渡众生。
景以承虽时常不受待见,性子却无比开朗。
这头的柳姑娘沉默寡言,那头的世子老师没空睬他,老师的心腹又处处针对他,便与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江湖女侠聊得投机。
二人不是一拍即合。
景以承好为人友,今岁出关便先对着景安学界撒网。可惜景安少有人愿意读书,他没交上几个朋友。
宁佳与则是听景以承满口“为何、为何”问不停,像极了和自己两小无猜的一位哥哥。
一路闲话,谈及三大暗阁、数位少君、七州人文云云,景以承好奇尚异,宁佳与耐心解答。
旁的不提,景以承好歹是从宁佳与那儿明白了此行因何着急赶路,甚至连一辆宽敞的马车也不及寻......
宁佳与道来的奇闻逸事绘声绘影,景以承听得佩服又羡慕。若不是自知骨骼、资质皆平平,和武艺委实无缘,他都想脑子一热闯江湖去了。
“暗阁既是那般凶残嗜杀......”景以承话音未落,即刻被以宁瞪了回去,改口道:“既是那般为邦为民之所,为何皆取了如此弱不禁风似的斯文名?”
宁佳与自信数年江湖不是白混的,除却她无法触及的人事,没什么答不上来。
景以承让她开了眼。
“这个......”宁佳与难为情道,“我确实不知。抱歉啊承仁君。”
景以承疑惑未得解,却是一副开心颜,道:“欸呀无妨!小与姑娘已是我见过最博学多识的女侠了!”
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总共见了几个女侠?以宁别过头腹诽。
一直闭口不言的宁展不知被谁忽然唤醒,缓缓睁了眼。
他独坐主位,两侧包袱堆起,左手列坐以宁、柳如殷,右手则是景以承、宁佳与。
宁展活络着紧绷许久的右拳,视线亦然向右,漫不经心道:“起先,墨......”
“墨珩那厮”顿在嘴边,他扫一眼几人,接着说:“珩良君是要称‘迎柳阁’为‘猛虎堂’的。听闻,是某位勇士提了一句——此名实在粗鄙,像是哪个土匪头子取来压寨的。珩良君好面子,立马将那写着‘猛虎堂’的纸揉了。”
几人聚精会神,景以承尤甚,恨不能将“恩师英明”刻在脑门上。
车内的目光集于他一身,当中不乏有人对他所言早已了然。
“总之,就是那位步世子先定了‘听雪’一名,其余二者皆为效仿。至于何故如此定名,承仁君若能见到他,”宁展不着痕迹地看一眼宁佳与,“不妨亲自问问。”
他言语间尽是理所应当的意味,好似效仿听雪阁者与他毫不相干。
毕竟三大暗阁自成立始便少不了明争暗斗,绝无围坐一桌商讨名号的可能。三方各命隐士百般刺探进展,最后确是步千弈首先定名。
听雪?
宁展乍听便觉着他装蒜。
步千弈自视清高孤傲,彼时同为大州少君,宁展不是不能理解他拿腔作势的姿态,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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