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稍稍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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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阳侯出了事之后，婆母整日精神恍惚，蔺允熙不愿回家，在父亲灵前垂泪。

钟灵媛就一人操办丧事，蔺家的大姑奶奶前太子妃也以身殉夫，要藏入皇陵。

她太忙了，幸好钟府坐落的草露街不算繁华，叛军还没来得及攻到那里。

祁王逼宫成功了吗？当然是成功了的。他一剑就砍下了自己年过古稀的亲生父皇的头颅。

然后被赶来的裴奕杀死了。

齐王自南隅入关，是皇室纯净的血脉，朝中众臣拥立做了皇帝，长子裴珏立为了太子，次子裴奕被封楚亲王。

朝中新旧势力更迭，众人忐忑观望之际，新袭了爵的荣阳侯蔺君朔在朝堂上跪地，掷地有声高呼天子万万岁。

斩钉截铁地站了队。

四大世家之首表了态，虽有异议但不足挂齿，齐王的统治顺利了很多。

齐王……不，新皇有意拉拢氏族，下令让老侯爷厚葬，给荣阳侯去了很多赏赐，连钟府和大理寺卿都跟着沾了光。

来侯府示好的人太多了，钟灵媛觉得从来没有如此心力交瘁过。

立冬的这一天，钟灵媛给婆母请安的时候就那样晕过去了，吓得严氏立马请郎中号脉。

却是有喜了。

严氏郁郁的心情好了些，强硬地将玄瑞抱走了，让儿子好好照顾儿媳，万不可叫她再多操心了。

荣阳侯府因此谢绝了许多客人来访。

*

这天来侯府的，是新任的翰林编修朱大人。

钟灵媛倒是认得他，只因为这个朱大人与她二哥钟雍一同编撰过新史，还曾发生过口角，使得钟雍后来被调去做了知府。

二哥是何等的绵软性子她清楚，若是有了口角还真是旁人的错大些，何况这朱大人尖嘴猴腮、目有精光的，观面相就不是什么善人。

蔺君朔在外有要事，人不在府内，钟灵媛就叫人给看了茶，她招待这位朱大人。

朱大人靠在椅子上似没了骨头一般，左瞧瞧右看看，也不搭理钟灵媛说话，只是哼着声说等侯爷回来。

这位朱大人和往昔的齐王、如今的圣上是沾亲带故的，平日里是狗仗人势的性子，这会儿便更嚣张了。

钟灵媛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便住了嘴坐在椅子上等蔺君朔回来。

侯爷是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楚王裴奕。

眼神交接的那一刻，钟灵媛是有些懵的，却见裴奕收了折扇，朝她客气道：“侯夫人。”

他一身玄墨色衣袍，黑发高束，眉眼凌厉，如同许多年前那惊鸿一瞥。

钟灵媛温顺地笑着行礼，“王爷金安。”

她侧过身又对蔺君朔道：“侯爷，府里有客人。”

蔺君朔点点头，对裴奕行了个礼，“王爷请。”

然后顺势揽过钟灵媛的肩，低声说着什么。

里头坐着的朱大人立马站起来朝裴奕和蔺君朔各自行了个大礼，几人坐在一起聊着事，钟灵媛就给裴奕和蔺君朔又添了茶。

那位朱大人笑得谄媚极了，他此行是来献宝的，蔺君朔闻言挑挑眉，问他献的什么宝。

他便叫人把“宝”请上来了。

衣香鬓影，掩映生姿，那美人轻抬藕臂，朦胧的面纱垂落，倒真叫“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朱大人得意地昂头，“这是扬州有名的双生瘦马，一对清清白白的姐妹，个中滋味保准叫侯爷回味无穷啊！”

他的笑声回转了一会，就尴尬地慢慢收回去了。

钟灵媛看着两位美人浅浅笑着，蔺君朔一言不发。

僵持片刻，裴奕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那朱大人的汗就滚滚落下来了。

裴奕：“看来朱大人的美意侯爷是无福消受了，不如本王给朱大人个面子？”

“王爷说得哪里话，您喜欢就好……”

“喜欢谈不上，充作军妓倒是尚可。只是朱大人往后有好东西，可别紧着荣阳侯，也别忘了本王啊！”

那姓朱的翰林编修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告罪又求饶。

裴奕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滚出去吧，脏了侯爷的地板！”

他能滚，那两位扬州瘦马却只能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蔺君朔挑了挑眉，“叫王爷看热闹了。”

裴奕端起凉了的茶抿了一口，“无碍，倒是君朔兄……”

他放下茶盏，“是要效仿蔺侯典故，深情一生哪！”

他甚至还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钟灵媛，蔺君朔谦逊一笑。

“王爷过奖了，谈不上效仿先辈，蔺某不过稍稍惧内罢了！”

他说着看向妻子，钟灵媛配合地瞪了他一眼。

裴奕哈哈大笑起来，举着茶杯似酒杯，说他们伉俪情深。

楚王爷临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两位美人，也不知是不是真作军妓。

钟灵媛晚间提起的时候，蔺君朔很是不悦。

他在帐中掐着她的后腰，在她耳边粗声质问：“你这么关心楚王做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同他议过亲的事！”

钟灵媛不满他的态度，白了他一眼。

蔺君朔另一只手扣紧了她的，用力到钟灵媛有些疼痛，他低下头给了她一个缠绵窒息的吻。

“楚王在南隅的时候已成婚了，不过听说发妻病故了，生有一子，圣上这几日正在给他挑适婚的人家。”

蔺君朔啄她的耳垂，钟灵媛斜倚在床上，捞了架子上一张半湿的帕子擦手。

她暗忖，病故的发妻应是那秦丽儿吧。

蔺君朔见她擦了半晌还仍不算完，不满道：“你若真嫌我，不如叫月丹给你烧水来，好好洗一遍！”

钟灵媛不解地看他，“我不过擦一擦，到底利索些，何时嫌你了？”

蔺君朔偏过头，想了想也是，“你过往都甚是着迷的，我那时都想不到你那般孟浪，竟也肯……”

这还真叫钟灵媛羞红了一张脸。

“蔺！安！你能不能别说这些荒唐话！”

“什么荒唐？哪家的夫妻不……”

夜真的深了，弦月孤冷地挂在夜幕，不屑房屋内的打情骂俏，转了个身，将月光照到别处去了。

*

到了腊月，今年的第一场雪就如约而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