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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为妻》

38. 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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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成忧到玉清观旁的鞠场时,阿蒲蒻和成夙周缨还没有来。赵琛看到跟在成忧后头跑过来的王令月,不禁头疼。自从王家二娘从湖州回来,王夫人为了给二娘相看夫婿,挑肥拣瘦总不满意,把王家和英王府折腾了一通,全然不顾王相公还在病中。

令卿私底下跟他透露过二娘的心思,跟他说如果不是成忧身患蛊毒命不长久,她倒是愿意劝说母亲和嵇家结亲,成全小妹的一片痴念。

赵琛和妻子想得不同。

小姑娘的心思他管不着也懒得管。无论成忧的生死有无定数,王二娘都配不上他的这位挚友。

况且,令忧对二娘的情意既无察觉,也从来没有功夫把闲心放到情爱上。有时让他都很好奇,能让成忧心仪臣服的到底会是怎样的女子?

可二娘子既偏执又不服气,不顾令卿好言劝说仍旧执迷不悟。不是个省心的。

他耐着脾气劝王令月归家去,说:“西戎人正在跟本王讲和,想要与我大晟联姻,为他们的王子求娶宗室女为妃。若叫那个郃赤王子看上你,你叫姐姐和姐夫如何是好?把你送到西戎去和亲?”

他这话一半真一半是为了吓唬王令月。西戎使臣许尚眼看三州十六寨一个也拿不回去,又提出和亲一计,当然被他和官家直接拒绝了。西戎本就是战败之国,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王令月不知情,被赵琛一吓唬就当真害怕了。她刚下马车时,从鞠场边上呼啦啦涌出来一群人,穿着打扮和汴京人一样,面貌粗犷体态彪悍。尤其中间那个体格高壮长着一只鹰钩鼻的男子,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收了目光转头去打量嵇成忧。

他们就是姐夫说的西戎人。她正在惊怕,男人果真大踏步朝她和嵇成忧走过来。

她吓得直往嵇成忧和赵琛两人身后退缩。

男人却只和嵇成忧说话:“阁下就是嵇成忧?本王从王城出来时,阁下已回了汴京。没能跟嵇家二郎在战场上交手,实乃本王的一大憾事!”

他就是西戎的四王子郃赤,说起话来颇为狂佞自傲。

郃赤本来只当跟在嵇成忧身后的马车是他带来的,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女郎时,他还以为是那天在街市上看到的小美人。原来不是,他也就没了兴趣,转而跟嵇成忧说话,挑衅意味甚浓。

“郃赤王子,我见过您的叔父,您跟他长得很像。不过,他被送到在下的帐中时只剩下头颅。而您则幸运的多,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所以没什么可遗憾的。”

嵇成忧轻描淡写的说完,走回到门口。他听到了马车和马匹驾驭的声音,正往这边赶来。

两边的属臣和王令月都被他的话吓得变了脸色。

郃赤的叔父,被斩杀于嵇成忧到边关的第二年。嵇家二郎的名声从那时起在两国流传开来。

西戎使臣许尚神色难看的望向赵琛,怒声道:“王爷,辱吾国之使臣等同于辱吾国吾王!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赵琛不以为意,反而轻松笑起来。这样的唇舌之争,在两国议和的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若把它看得很重就是很重,若把它看得很轻,也就不值一提。

西戎尚武崇尚强者,在王庭中父子、兄弟均可为了王位或利益互相残杀。郃赤对他的叔父未必有多少感情,反而该感谢嵇成忧帮他除掉一个争夺王位的竞争者。

他真正遗憾的应该是上头三个哥哥为什么没死在嵇成忧手上。

赵琛笑着打圆场:“许先生,郃赤王子,成忧已经被官家罢黜,如今就是一介白衣,他说的话跟你们在茶坊喝茶时听到的街谈巷语没什么分别,二位随意听听就好,莫放在心上!今天本王定要好好招待郃赤王子和您的手下,王子今日也下场否?”

他一边寒暄一边带许尚和郃赤等人往看台走。王令月畏怕那个王子,不敢跟上去,站在原地怯怯的望向嵇成忧。

门口又喧嚣起来。随着少年们喊“二哥”的惊喜叫嚷声,嵇成夙和周缨飞身下马奔了过来。后面跟着阿蒲蒻,她从马车下来,嵇成忧口中答着成夙的话,眼睛飘到她身上。

阿蒲蒻抬手将碎发拢到耳后,唇边漾开一丝微笑,提裙轻快的朝他们跑过去。随后猝然看到王令月,她脚下一顿,垂下头放慢了脚步。

怪不得他会过来。早该想得到的。

她感觉不太舒服,心房中迅速塌下去一大块,露出一个空落落的角落,怎么也填不满。却又酸酸胀胀的,连呼吸都堵到了嗓子眼。

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枕流带他们找到了剩下几个泼皮,让画师根据他们七嘴八舌的描述把那个侍卫的模样画了下来。不是嵇三哥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鲜明特征,只知道体格高壮形容悍犷,大户人家的护院、南来北往的客商随身带的镖师大多如此。在茫茫人潮的汴京要找到这个人,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而且几乎每个泼皮都一口咬定,那个“主人”让他们闹事是为了帮她出一口恶气。听上去,倒真成了她惹出来的祸。想来也的确如此,如果三哥没有跟她去,就不会白受这冤枉。

三哥和周缨没有怪她,反而还安慰她。可她的情绪变得异常低落。想起嵇成忧曾经告诫过她和郎君交往要注意分寸,也曾严厉的令她不要添乱……她越发郁闷,委屈极了,又不知道该对谁宣泄。

想来想去只能迁怒到嵇成忧身上。这是没有道理的,可唯有如此,才能让她理直气壮的不去理会他,对与他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漠然以待。

她静静的缀在几个郎君身边,和王令月彼此都没有打招呼,连笑容也吝于给对方一个。王令月在看到她后,也变了脸色,更加矜持冷待。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心情应付对方。

阿蒲蒻的侧影落到嵇成忧眼底,几分惹人怜爱,又有几分冷淡让他茫然无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冷了脸,他本就是仗着一时冲动跑过来寻她,这时一腔热火被浇灭了一大半,躁动的心顿时没了底。

不过,她不论对旁人还是对场上的鞠赛,都抱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又让他微妙的安下心来。

阿蒲蒻一进入看台,郃赤双目中精光射出,神情大振,终于又见到了这个小美人。若不是顾及这里是汴京,这个少女也不是他部曲中的女奴,他早就一把将人拉到身下为所欲为。不过还不容他目光放肆游走,几面屏风被抬上来,放到两位女郎座位旁边,将她们和众人隔开。也彻底隔断了郃赤的视线。

郃赤心中一哂,姑且收起邪念,和诸人一起将注意力转到鞠场上。

可是不一会儿,不论看台上的哪一方,都发现场上变得怪异起来。嵇成夙和周缨只顾紧紧盯住西戎球手中的一人,将他拦截住,四手四脚招呼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人倒下痛呼,脚下的球被瞬间劫走。

场上的动静终于惊扰到走神的阿蒲蒻。越过跑动的人影,她定睛一看吃了一惊,倒在地上发出痛苦喊叫的西戎人就是画师笔下的那个侍卫。那么他口中的“主人”……

她转头望向西戎使臣坐着的地方,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被挡在屏风外。

“王爷!今日为何频频羞辱我使团中人?”说话的人是许尚。

赵琛和嵇成忧互相看了一眼,嵇成忧起身朝场中走去。

郃赤突然站出来,皮笑肉不笑:“先生莫生气!我们西戎人没这么小气,球场如战场,手脚无眼也是常事,谁叫他技不如人!还不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给本王扔出去!”

嵇成夙笑嘻嘻的朝向看台大声说:“还是郃赤王子雅量非凡!实属我们的不是,兴头上来了没收住脚。既是我们不小心伤了这位哥哥,问诊用药我们一力承担,绝不推诿!”

嵇成忧把成夙和周缨的神态收入眼底,命他们把受伤的球手架出鞠场,尽快去找郎中医治,免得落下残疾。

事情到此本来就该结束了,郃赤摇动脖颈和手腕发出咯吱的声音,对赵琛笑道:“本王手底下的人不中用,惹王爷耻笑了。听闻王爷少时也是蹴鞠好手,本王不才特向王爷请教,请万莫推辞。”

他话一说完,全场中的人各有所想。

许尚紧紧的盯着赵琛,神色不明。

赵琛知道郃赤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必不甘罢休。他少年时是任侠好勇之人,本也无所畏惧,微微一笑正要答应下来,嵇成忧朝他拱手,不容置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爷且安坐,在下请郃赤王子指教一二。”

“不可!”一声少女的低呼在屏风里头响起。

阿蒲蒻身子微震,扭头看向低声呼嚷的王令月。王二娘子满脸担心,双手紧紧的揪住膝盖上的衣裳。

她竟然如此关心嵇成忧。

阿蒲蒻的一颗酸涩发胀的心被紧紧攥住,隐隐生疼。

嵇成忧仿佛感应到什么,朝看台望过来。眼神沉静,含着安抚之意令人心安。

耳边是王令月极力压制的紧张呼吸声,阿蒲蒻心中更酸更涩了。

郃赤为嵇成忧的话感到意外,转而歪唇冷笑答应下来。

两人都换了衣裳,均是一身简衣薄袖绸带覆额,再次出现在场中。

郃赤眯眼扫视看台,从鞠场上一览无余,能完全看到屏风里坐着的女郎。

蛾眉微蹙,天真妩媚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担忧。柔美的玉颈下是一袭白狐皮披风,双手交握情不自禁的按住心口,极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却挡不住饱满的胸脯,隐藏在衣裳里的风光被突显出来,耸起呈诱人的弧度。

让郃赤大为意动。

他朝嵇成忧笑了笑,转向看台对赵琛说:“英王殿下,赛场上若没有个彩头也没多大意思,本王想与嵇二公子定个赌注,请王爷给我们做个明证。”

赵琛让他说说看。

“若二公子赢了,本王驻守在边关的人马退守两百里……”

“殿下慎言!”许尚大惊,脱口喝止。这和割地无疑,怎可信口开河!

赵琛挑眉倾身向前。嵇成忧神色漠然,不为所动。

郃赤无视许尚的跳脚,挥手一指看台,笑道:“如果本王赢了,请二公子将罗氏苗女赏赐给本王。”

他自那日回去后就着人打听过,这个小美人是从西南到汴京来的夷人,一个小小的酋长之女,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背景。无非是西南土酋拿出自家出众的女孩儿献给朝中高官,就像他所辖的部曲向他进献美人一样。

许尚恨不能拂袖而去。

看台上所有人都大为惊诧,随着郃赤手指的方向看向屏风处坐着的女郎。

阿蒲蒻的耳边“轰隆”一声炸开,呆呆的望向嵇成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嵇成忧靠近郃赤,将他从衣领拽起来。

郃赤没有防备,被他生生拔地而起又扔了出去,虽然没摔到地上,却被推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消沉清瘦的嵇家二郎身上竟然蕴含着惊人的力量。郃赤甚至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中看到暗红如血的杀气。

他先发制人,不过没提防而已。郃赤心下很不服气,桀桀笑道:“二公子可敢应下本王的赌约?”

嵇成忧盯着郃赤:“王子念念不忘与在下没能在战场上相逢,既如此我们便以鞠场为疆场,飞马骑射做一番较量。不过你记住,这不是赌约,不是两国也不是你我个人的意气之争,而是在下代鄙府客人教训一个无耻之徒。”

郃赤被他的冷静和藐视激怒,冷笑一声:“二公子嘴上功夫甚是了得,不过也得赛场上见真章,尔吓不住我!既然你不想以美人为赌注,赌的就是你我二人的性命!你死了,美人照样归我!”

许尚已走到赵琛身边,拱手赔罪。赵琛脸上也没有一丝笑意,不悦道:“郃赤王子的玩笑开得有些大了。”

嵇成忧朝赵琛扬声道:“王爷稍安,在下与郃赤生死各安天命,与两国使节无关。”

许尚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赵琛颔首,靠回到椅背上。他知道成忧素有成算,必定已想好要给无礼的郃赤一个教训。即便有任何问题,这里毕竟是汴京,不是西戎的王城,英王府的人随时待命,绝不会置成忧于险境。

一柱香燃起。嵇成忧和郃赤各负弓箭,催马向对方冲去。

阿蒲蒻眼睁睁看着场中风云突变,完全呆住。耳边传来嘤嘤的哭腔,“都怪你!你这个狐媚子……你要害死二哥了!”

令人嘈杂心烦。

她忍不住低声呵道:“闭嘴!”

王令月被她一声叱呵吓得不敢再发出哭腔,眼圈霎时红了。她好厚的脸皮也好狠的心,被西戎人众目睽睽下出言调戏不知道害臊,也不晓得为二哥担心,简直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阿蒲蒻不再搭理王令月,一双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上,心跳和呼吸都几乎停滞,眼中只有那个沉着冷静英姿勃发的郎君。

她没想到,两个人也能厮杀出一片战场。战马急促前行,转弯,急刹,箭羽划过空中发出尖锐颤音,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就是一场无声的交锋。

嵇成忧和郃赤二人的骑术和箭术几乎旗鼓相当,都能一箭将对面破空而来的箭击穿成两半。两人都毫发无伤,却令人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属于死亡的气息。

时间还没过去多久,一柱香也还没有燃完。

郃赤伸手从后背掏出最后一支箭,而嵇成忧手中和后背的箭筒中都已经空了。

王令月战战兢兢的闭上双眼。阿蒲蒻的心弦就像郃赤搭在弓上的这支箭,被拉满,绷得紧紧的,再多等待一息就要崩断,就要炸裂。

只要他能躲开这支箭,只要他能躲开,就不会被射中。

他一定能躲开,他的骑术那么好,一定能躲开。

就在阿蒲蒻内心反复念诵时,嵇成忧突然迎着箭飞过来的方向挺身向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许尚、赵琛都神色大变。

狞笑的郃赤有一瞬的愣怔,眼中闪过嗜血的快乐。

阿蒲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屏风,走下看台。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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