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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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凉州府衙后门。

卫渊与几个暗卫交代完，见思安也出来了，面上立时热了热，耳尖也红了，走上前开口道：“你——”

思安顶着黑眼圈，眼睛都没抬一下，冷着一张端秀的脸，径直越过他，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卫渊摸了摸鼻尖，还生昨夜的气呢。

不过在凉州内，他也得坐马车掩人耳目，所以片刻后，他就靠在一边车壁上，好笑地看着对面的人闭着眼补眠，身子随着马车晃晃悠悠，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看了一会儿，卫渊起身坐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怀里的人无声挣扎起来，他像昨夜那样使了些力，她便动弹不得了，僵了一阵，终于认命似的，放松了身体，将头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可惜，这快乐又甜蜜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出城第二天，思安便坚持要骑马快行。

骑马赶路本就极为辛苦，何况这时节，西北的朔风和黄沙能把最皮糙肉厚的人吹得流泪，她不心疼自己，卫渊却心疼得紧，可他不同意，她连饭都不吃了，想让她同乘小雪儿，他给她挡挡风，她也不愿意，最后他只能妥协，斗篷、皮裘、帷帽、巾子……确保人裹得严严实实才上了路。

卫渊心里盘算，回头可得跟阿瑶好好说说，她未来的嫂子因为担心她，什么苦都愿意吃。以后这姑嫂关系肯定坏不了，阿瑶还能在娘亲面前多些好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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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赶了十来天的路都未碰到雨雪，到了原州时，却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不过半日，就将天地裹进一片苍茫白色里。

一行人只能在原州的客栈内暂做休整，等待风雪停歇。

休整的第一日，思安醒来时已近午时，犹觉睡得不过瘾，身上酸痛难忍，大腿内侧骑马磨破的地方还有些痒。

她又躺了会儿，便起来穿衣梳洗，而后推开窗望了望，密实的雪沫子被冽风吹得打着旋儿冲进屋来，她连忙砰一声又关上了窗。

看来这风雪暂时没有结束的意思。思安庆幸他们出发得早，耽搁几天应该不是问题，她也正好趁这时间恢复一下体力。

在自己房里用过午饭后，她便取了书卷出来。窗外风声愈加凛冽，房里烧着炭，却是暖烘烘的，翻了几页，思安就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房门被扣响了，门外传来卫渊的声音。

她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这几日因为赶路，他们并没有什么时间相处，但她心里其实每日都在煎熬。

重生后，不知不觉已和这个卫渊共处了快一年，她承认自己舍不得离开，可是留下又能改变什么？她试探了那么多次，卫渊依旧完全相信杨景，而依杨景的性格，也绝不会让她找到什么证据。

最后卫渊还是会与前世一样，在某个时刻，猝不及防地被杨景推入绝境，他还是不得不装作沉溺酒色，不得不娶贺宓儿，他们还是会经历那么多痛苦和折磨，甚至由于提前的相遇，也许也会提前因贺宓儿的嫉妒而阴阳两隔。

既然如此，何必贪恋这短暂的相守？她想活着，也想卫渊好好活着。

可是……

思安轻叹了口气，她很少这样犹犹豫豫，难以决断。叩门声又轻轻响了两下，她放下书走过去，将门打开了一点：“王爷有什么事吗？”

卫渊手上正拿着一方棋盘，棋盘上放着一支红梅，他笑道：“为你摘了一枝春，顺便，长日漫漫，不如我们弈棋消磨？”

思安看了眼那支还带着雪水的梅花，以及卫渊肩头的些微水迹，迟疑片刻，还是道：“王爷找其他人吧，我想看书。”

“看书也行，我与你一起看。”卫渊顺着她。

“我习惯一个人看书，王爷还请自便。”思安微微抿紧唇，便要关门。

卫渊忙伸出空着的手抵住了，声音低了些：“还在生我的气吗？”

思安脸上微热，都是十天前的事了，她怎么可能为那种事生那么久的气？兀自道：“不晓得王爷在说什么，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

卫渊望着她：“你看你的，我保证不会打扰。”

他这般态度，又特意摘了红梅，叫思安说不出重话，只好手上用了用力，想要强行关上门，可根本抵不过卫渊的力气。

僵持须臾，到底是松了手，转身回桌边拿了书，便远远地坐在窗边的小几旁。

卫渊勾唇笑了笑，心满意足地进了屋，先将红梅插入桌上的净瓶里，环视了一圈，又丝毫不见外地走到思安取出来的几册书前，选了一册，回到桌边坐下。

等翻开书页，脸上却又有些惊喜，原来这是她做了注释的书册，清秀的字迹整齐又有条理。

屋里安静下来，只闻窗外的呼呼风声。思安抬眼望了望那支寒梅，又垂下眸，她本以为自己会心生烦扰，却不想心里反而安定了，很快沉浸入书卷之中。

到了晚饭时，卫渊自是不容拒绝地留下来一起吃的，还拿她的注释说了些不同的看法，思安知他是引自己说话，可仍是没忍住，与他辩驳了一番。

等吃了饭漱过口，又喝了一盏茶，卫渊才终于准备离开。他走到窗边持卷立着的人旁，这一日太美好，他想亲一下她再回房。

思安一下侧头躲开了，虽然舍不得，却也明白不该放任卫渊深陷：“王爷，你这样与轻薄何异？”

卫渊眉眼弯弯，理直气壮：“当然有异，轻薄之人既无情，也不想负责，而我们互相有意，我也会对你负责。”

“我不需要王爷负责，”思安心里又泛起那种奇怪的感觉，卫渊现在完全不把她的拒绝当回事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王爷身份尊贵，我们之间便如云泥之别，王爷何必纠缠？回京娶贺姑娘那样的世家小姐不是更好？”

卫渊听这话扬了扬剑眉，笑起来：“怎么还提起贺宓儿了，我又不喜欢她。莫不是你之前吃过她的醋？”

“当然没有，”思安矢口否认，这话其实有些心虚，虽然她从来都知道卫渊不喜欢贺宓儿，与贺宓儿不过是做戏，但前一世，在卫渊身上看到贺宓儿留下的情欲痕迹时，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难受，“贺姑娘家世好，又那般貌美，你有何不喜欢的？”

“她长得确实很美，可惜无一丝仁善之心，听说贺家被她打死的婢子已有十几个了。”卫渊解释了一句，又低头道，“她与你才是云泥之别，你才是天上的云。”

思安心里微微酸涩，原来卫渊这么早就知道贺宓儿的性子。

卫渊说到此处，却突然若有所悟：“你明明喜欢我，却一直不愿与我一起，难道也是因为我杀戮太多？”

思安一愣，不知卫渊怎么会这般联想，她从未觉得卫渊在战场上的杀戮有什么问题，恰恰相反，她一直觉得若不是卫渊，战场上死去的人会更多，战场之外死去的人也会更多。

上辈子她被贺家兄妹那样折磨，被抢走了两个孩子，仍愿意留在卫渊身边，也从来不只是因为情，还因为她认为卫渊是唯一既有能力马上平天下，也有仁德治天下的人，她一直相信，卫渊可以彻底结束这百多年的乱世纷争，真正给黎民百姓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天下。

但现在说这些显然不合适，她蹙眉道：“我没有这么想，但王爷的重点似乎弄错了，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卫渊松了口气，伸手替她别起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又轻笑道：“你不用否认这件事，我就是知道你喜欢我。”

思安有些生气了：“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你真的一点不记得，你上次生病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卫渊问。

“……什么？”思安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她向来不会梦呓，但人生病的时候总是更脆弱，确实有可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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