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瑶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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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计甚妙,但陈都督,已任九门提督,这使臣人选,还应奏请陛下再议。今日早朝就到这里散了吧!众卿家,可还有事启奏?”,皇后心里不悦沈厝自作主张,太子又窝囊不语,一个早朝下来腰酸背痛,净听这些老帮菜舌灿莲花了。
皇后仅留下了太子,司天监合了他与姜早的八字,阴阳平衡,水火相济,皇后更为满意了,定了下月初八的婚期。
众臣哄散之后,被陛下屡屡亲近的沈厝成了香饽饽一个。朝中不亲陈皇后,又不屑与权贵为伍的新贵们纷纷将沈厝看作了后起之秀,他天生喜净,这么多人的亲近让他脸色愈发阴沉。
过了午门,便乘马车不做逗留。
他不敢胡编乱造皇命,上朝之前他就预料到,今日朝堂之上必要议论此事。于是起早上观寻陛下。
此法甚妙,一举两得。
至于使臣的人选,他并未提前泄露半点风声。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今日他虽非自愿成为众矢之的,但心中却抱有一份期望,甚至可以说是一份必须达成的决心——他希望,或者说他必须确保,这个使臣之位能落在陈行己身上。
原因无他,除他之外,再无可信之人。
“殿下,回府?”
“不必,去广教寺。”
陈行己一去山上礼佛,就处于失联状态,要找到他,只能上山去寻。
出城门之后,马车颠簸,他干脆独自骑马而往。
行至广教山门......
“你们这是?”,眼前场景让他真是看不懂了,他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尤其是对男女关系。
眼前,竹林石阶前,李果坐在陈行己的左脚上,紧紧的环抱住他的小腿,她的嘴里的哭喊之词杂乱无章,似落不落的泪珠挂在下睫。
李姑娘被劫匪“掳”去已经一周,大理寺卿却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中郎将见攀龙附凤不成,整日里一下公职就坐在大理寺门前哭,哭大理寺无能,让他的女儿蒙受不白之冤。又絮絮叨叨一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套话。
“李姑娘,你已在寺中借住一周之久。并非陈某人心恶。广教寺香客来往繁多,你这样,大家都很难办。”,很少见陈行己的脸上泛起为难之色。
争端起于一个时辰前众人用素斋之时。
二人从碎嘴的香客口中,第一次得知广为流传的“事实经过”。
我被土匪掳走了?
她撒谎说是被土匪掳走的?
误会即刻就解释清楚了。
可这下,真相大白。李果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走,陈行己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留了。
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
“好狠的心啊!我现在就算是回了家,也没了清白,小娘们还不知要怎样折磨我,爹也定不会护着我了!”,她说的现实,这么一顿折腾,真让自己没了退路。
看架势,二人是要不死不休了。沈厝对这个表哥的个性还算是熟悉,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死缠烂打的女人,更何况还是以这样不雅的姿态。
“李姑娘,你这样纠缠,倒显得表哥是个负心汉。”,不知该说不该说,沈厝单从这二人此刻的神情,就觉得有些相配。
“沈如琢!”
陈行己早就搬出了国舅府,在城门附近买下了一套骨折出售的凶宅独居,美其名曰,他杀孽深重,平常恶鬼不会叨扰。那宅子里平日,除了鸟鸣雨落,听不到什么活物的声响。
李果喧闹这一周早就叫他心烦不已,为了清净也得败下阵来:“罢了罢了,你先随我上山,你的去处,我们随后再议。”
沈厝和他是一类人,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绝不假他人之手。今日专门来寻,定是遇到了麻烦。
可巧了,他刚刚收下了沈厝所雕的佛像三尊,不好不卖这个人情。
他这个表哥身披素袍与身披铠甲完全不同,闭目诵经时风雷之声却如风过竹林。可若是直视其目,瞳色暗放幽光仍是如坠寒潭。
“如琢确有一事相求。”,他大概知晓陈行己的身世际遇。
就是知道,这个请求才更难以启齿。
皇后与国舅的父亲是穷书生入赘陈家,要说长处,那便是生的白齿青眉,松风水月,因此儿女皆随母姓。陈皇后与陛下做了少年夫妻之后,国舅也被老太爷给打包“发卖”了出去。
老太爷一向看不起窝囊的父亲。
国舅名为陈席玉,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却天生并无端方之气,捡起一对儿青铜戟就逃家入伍去了。
就这点来说,陈行己肖父。
席玉君出征蛮齐,偶然救下一齐人军营中豢养的舞妓。他本也不是这般乐于助人,只是那舞妓双目皆盲,双足裸露,仍淡然等死之色。
彼时,席玉已是虎贲突骑军斥候,楚军半个时辰后就会发起突袭,若不把她带回军营,被铁蹄踏成肉泥是迟早的事。
这舞妓便是陈行己的生母。
国战大胜,陈席玉领“妻”回家,以为军功傍身,封侯加爵,再无所惧。亲姐也已诞下太子,俯首六宫,但家人仍以其盲妻
为耻,百般折辱。
他自视狂妄,但仍不舍与父母阿姊割席,两相为难之前,齐女偏先解了困局。
陈行己之母不愿跻身异国他乡,自知残缺之身,两相厮守实属幻梦,与其受尽折磨,对影自怜,不如自觉私离府邸,保全尊严,便上了这广教寺藏身。
陈席玉寻到之时,妻子已魂断九天,只留下雏鸡一样的幼子。
总结半生,只能说大梦一场,所托非人。
“殿下,何事相寻?”
陈行己相貌性格,甚至际遇皆似其父陈席玉,唯独瞳孔像了齐人盲母,掺着点混沌的幽绿。
沈厝环顾左右,陈行己长居于此间禅房,内置祇洹精舍,形制虽小,巧构难比。
“殿下不必怕隔墙有耳,法会已经结束,山上香客,除了你我她三人,皆被驱于前院。”,陈行己说着,将拳头攥成实心,使出了八成力砸在内壁之上。
沈厝只觉有股冲击波的力量却穿透了他的耳廓,直击他的耳鼓,似有一根针瞬间扎刺着他的神经,盘着的腿一软,伸手扶住
了案几。
“如果有,现在也应当没有了。”
......
沈厝正了正微绿的脸色:“如此,极好。”
“表兄是否愿意充当使臣,于函谷关会见齐使。”,交接贵妃遗体只是个噱头,在朝堂之上也有所保留。
陈行己不见震惊之色,反倒沉声道:“殿下有何打算?”,沈厝不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此事也并非他平常关心之事。
“陛下日前筹办祭礼批复工部了大笔白银,包括青云观的建造与修缮,然工部所制的木板乃是用的辽东特产松板木偷梁换柱,我入工部之后,查阅修缮记录得知,青云观建立三年内,报明在册就大修了五次之多,消耗白银千万两!”,如此赤裸裸的数字,实在触目惊心。
他确实无心朝政,可意外得知这暗度陈仓之事也不可袖手旁观。
国战之后百废待兴,国库空虚,贫农赋税本来沉重,若是再加会暴发民乱。皇后“执政”后,选择加重商贾的苛捐杂税,尤其是盐商布商此类重利行当。
可万两现银用于修缮道观,就算是陛下首肯,沈厝也难以排除其中猫腻。
“单凭此据,殿下便疑心工部与齐......”
这是最坏的情况。
沈厝本就浓厚的眉宇间聚起深思之状,双眸如秋水长天,清冽而深邃。当然,他不愿意主动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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