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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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

黄沙漫天。

此时距离西域战事结束已经大半个月。自西境捷报传回朝堂，旻帝大悦，对一众将士免不了一番嘉奖。当然，截止目前都是口头上的，因为人都还在路上。

接到帝王圣旨后，裴泽南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班师回朝事宜，前前后后需要忙活的事情不少。直到三天前，大军才开启返程之路。

晚间的时候回朝大军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前到达了这处方圆百里唯一的驿站，免了军将们今日的风餐露宿之苦。

只是，十万大军前脚刚在驿站周遭扎好营地，后脚驿站外面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起初副将安岭以为是路过的商贾，打算直接将人赶走来着。不料其中一名男装少女当即怒斥，称其有眼无珠，竟然对大旻王朝的商王不敬，安岭立即将此事上报裴将军。

当时，裴将军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动一口筷子。就听“啪”地一声，陶瓷碎裂的声音。

裴将军讶然望去——

“笙笙，别怕。”

就见他的妻子已经颇为担忧地宽慰起方才打碎瓷碗的女子。

“龙姨，我没事。”有着一双勾魂眸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浅亮的眸子还有一些惊魂未定。

裴将军起座时心里还暗忖：这德馨郡主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委实娇弱了点，听到商王的名号都能被吓到。虽然此前妻子跟他提起过，德馨郡主曾与商王有龃龉。

不过话说回来，应该是惊大于吓吧。固然德馨郡主总是一幅怯怯之态，却在面对尸骨漫天的战场时也毫不退缩，军事兵法更是侃侃而谈，比他见过的绝大多数男子都惊才绝艳。

裴将军在邺城时曾与商王薛明临有过几面之缘，熟稔谈不上，只能说是脸熟。两人一个是一品镇西大将军，一个是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外姓王爷，当今陛下枉顾非议一手提拔的重臣，二人身份地位不相上下。此刻互相见了礼，裴将军并未掩饰自己的惊讶，直言问商王怎也在此。

商王说：“本王奉旨出使西域，商谈修和一事。”

再多的话没说，裴将军转了转脑筋也听明白了。自古以来，打仗是武将的事。战争输赢之后，总要与对方坐下来谈判，这就是文臣的事情了。他们这次打的是胜仗，说是修和，其实，就是让对方按照自己的心意签订些条约罢了。

裴将军对这些事并不热衷，也不太想跟朝中这些权臣打交道，但是遇见了，还是在这大漠黄沙的荒野驿站，总要客气几分。

驿站的厨子刚做好了饭，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商王谢而欣应。

裴将军倒也爽快，立马就让安岭帮忙准备商王一行人今晚歇下的事宜。

商王一行只有二十多个人，裴将军眼尖，自是看得出这二十多个人，除了一个男装的姑娘，其余都是绝顶的高手。偏那姑娘身份还不一般，竟是郑皇后的同胞妹妹，郑如音。

先帝时郑家犯事，虽有当初的皇子、如今的陛下竭力周旋，但男男女女被处置了还是不少。皇后郑熙，国子监学士郑子达，洛阳县主郑如音，以及年仅十三岁的遗腹子郑子顺，是邺城郑氏皇后这一辈仅存的几条血脉。自家族遭难后，郑如音便被姐姐带在身边教养，从皇子府到皇宫，郑如音虽为县主，地位比之公主也差不了多少。

而郑如音一个娇养在深宫的贵女，此番竟女扮男装，随和谈的使臣队伍一路西行，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一个情吗。

听说，陛下有意指婚商王与郑如音。

郑如音，亦是爱慕商王多年。

裴将军没有小怠他们，想着正好妻子和德馨郡主也在，就邀郑如音一起入座。

德馨捧着竹子制成的茶蛊，滚烫的茶水泼进去，拨开茶沫，沁香徐徐飘浮。

那道身影随着裴将军入到目光之中时，德馨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旻帝十四年，她二十四岁，这一年，她和分别了五年的薛明临终于重逢。

比她预想地早了十天。

十天后，凯旋大军将到达邺城。她原以为，会在邺城中见他。

她预想过很多次他们再见的场景，唯独没想过会是在大漠荒野的驿站中。她的惊慌失措，是出于意料之外。

她在思索中，将自己摆在了陌生人的位置，恭谨地，又陌生地向眼前这个身份地位早已今时不同往日的男人见礼。

她能感觉到，薛明临看向她的目光是多么冷淡。她也知道，这份冷淡的背后，多少存了几分怨恨和……怅然。

德馨郡主太了解薛明临了，五年的时间，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其实，那样内心深处重情到了极致的人，越是不愿提及，越是难以放下。

或者说，她并不确定薛明临如今对她是否还有几分旧日的情分。但怨恨肯定是还有的。男人和女人的恩恩怨怨，最是难以解开捋清。

“你就是德馨郡主？”相比自我介绍之后，薛明临的冷漠，郑如音就是毫不掩饰惊讶的反应。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由衷地说：“你果然跟皇后姐姐口中所说的一样美丽动人，难怪当年翎族王子愿以南境两座城池为聘。”

郑如音从小就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自她慕上薛明临，一心想嫁他为妻后，就一直对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怀有醋溜溜的敌意。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对自己不好。姑且不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薛明临又贵为王侯，怎可能拘于男女情爱这种小事。便是她自己，堂堂县主、皇后的亲妹妹，这般身份地位，便该是骄傲而高贵的，反倒整日里为了一个男人拈酸吃醋，跟话本里常见的那种劳什子女配有啥区别……

偏是其他的事情她也不感兴趣，将心思都用在男人身上的确对不起自己的自尊，但也让她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几分充实。

正如此时此刻，当郑如音看到眼前的女子时，顿时警心大作，敌意从四面八方汇聚至心头。郑如音宛如置身于千军万马中，而德馨郡主就是她必须一决高低的敌方将领。

若是输了，她的……如意郎君可就丢了。

德馨郡主对这样的敌意并不陌生，人的一生各有千秋，但都避不开争夺，有人为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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