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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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陡然一片刺目的白，整个世界寂静了一瞬。
再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她看见面前几个女人怜悯地看着她。
南若僵硬的扯动嘴角，隐约尝到一丝血腥味儿，她似是没听清一般反问：“您刚才说什么？”
翠儿娘不忍道：“是真的，我没骗你，你姨妈的尸体是狗子爹背出去扔的，就在西城十里外的小秋山的乱坟坡，我们都叫乱葬岗。你要是现在去说不定看能看见人。”
就是不确定还是不是完整的。
南若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恍惚的踉跄两步险些摔倒，那褚红袄子的女人忙窜起来扶住她，好心劝道：“丫头啊，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你也别太伤心了，若是有心你去找找你姨妈，让她能魂归故里，若是无力不如趁早谋生路去吧，你这张脸和你姨妈太像了，要是被鹿家夫人看到可不大好。”
“是啊，早些走吧。”
其他人也跟着劝。
南若抓着女人的手站稳，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就这么一颗一颗的砸到地上，碰上冷硬的地面砸得粉碎。
她话里带着哭腔，“我……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妈……”
女人道：“是，知道你可怜，你好不容易找到了姨妈，连面都没见上。”
南若颤声，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落的那样的下场。
女人说：“这就是女人的命，不由己……”
女人的命？
南若想笑，可眼泪愈加厉害，满心都是堵塞的悲伤无处宣泄。
翠儿娘看她像是死了亲娘一般的难受，心里感叹她孝顺，道：“你得振作起来，你姨妈前头那个儿子可还在夫人手上呢，如今没了亲娘照管，还不知道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南若颤抖着手抹掉眼泪，问她：“我弟弟现在在哪里？”
翠儿娘道：“前天夫人打死你姨妈，她怕老爷回来找她晦气，就带着大小姐和小少爷回了娘家，你那弟弟自然也跟着去了。”
“她娘家在何处？”
“夫人就是睢县人，娘家是做布匹生意的，不过夫人不会留在县里等老爷找上她，一准儿躲起来了，但最多三日就得回来，毕竟三日后就是裘皮行竞业会。”
南若压下所有情绪，向翠儿娘一礼，“多谢您告知我这些事，还请各位不要向人说起我来过，我不想让弟弟日子难过。”
几人都道：“不会不会，你且放心。”
南若抓出一把铜钱塞道翠儿娘手里，“劳烦各位了，请几位嫂子喝茶。”
几人哪里好收这钱，忙推拒，南若已经转身离开，几人不好高声喧哗，只能难为情的收下。
这时翠儿娘忽然跑了几步追上南若，道：“丫头，你姨妈穿的是月色的薄袄青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海棠花，你就照着这身衣裳去找吧。”
都过了两天，脸不一定还在。
南若心中闷痛，轻轻颔首谢过，很快不见踪迹。
她租了辆马车，独自赶往城西，暂时没有告诉南花儿。
一个时辰后到了地方，她将马车停下，站在一片掩埋在枯草之间的坟茔间茫然无措。
她又向里走了一段，渐渐传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腐烂味，双脚逐渐沉重，但她不再停顿。
坟丘后面是一条深沟，里面散乱着扔了不少尸体，有人也有动物。
她掏出一块布掩住口鼻，目光落在一具具看起来还算新鲜的尸体上。
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她擦了擦，重新找起来，但找遍整条山沟也没发现。
她不信邪，越过山沟，走到另一面继续找，依然没有。
她来来回回找了不下十遍，但没有。
乔氏的尸体呢？
南若心中生出无数猜测，被什么大型动物叼走了？被饿惨的流民拖去吃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带走了？就像花儿险些被人买去配冥婚一样，她是不是也落到这样的境地？
死了也得不到安宁吗？
南若有些撑不住，靠着棵树坐下，无声地流着泪。
她怨恨老天为什么总是这么对她，每每有了希望又让她绝望。
她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找来，只要早两天，两天！
她更是恨透了鹿家人，她发誓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自怨自艾，恨这个恨那个，万般苦痛啃噬着心，只是在告诉她，她娘没了。
她娘没了。
她又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南若哭得不能自己，但没有声音，只有一声声哽咽在寂静的林子里响起。
似乎冷冽的寒风也觉得她太过悲伤和孤寂，于是呜呜咽咽的响起来，聊表慰藉。
宣泄得差不多，她擦了擦脸站起来，驾着马车在周边跑了一圈，但别说乔氏的尸体，连流民竟也没怎么看到。
被冻的发懵的大脑终于有了反应，她想起来了，睢县的西边是往长安的方向，流民大概不会允许往这边流窜。
那乔氏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
又该怎么和花儿说起，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娘和小弟，如今什么都没了！
回去的路上南若沉默的想着，却没什么好主意，总不能骗她说娘没死，只是没找到……
“吁——”
南若猛的拉住马缰停下来，脑子里渐渐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浮现。
乔氏是不是真的没死？
那个翠儿娘是骗她的？
鹿家肯定不想让乔氏的家人找来，所以交代所有下人向外统一口径？
不是说那个鹿老爷对乔氏生了感情？甚至还想和她生个孩子？
所以肯定不愿意乔氏回去！
对，肯定是这样的！
南若重新升起希望，她大力的挥着马鞭匆匆驾着马车往回赶。
满脑子想的都是乔氏还活着。
她似乎失去了沉稳和冷静，任何时候都理智的脑子忘了去思考，即便鹿家想要骗她，直接否认乔氏母子在鹿家便可，何必捏造一个母子俩被虐待甚至被打死的故事？
也忘了思考若翠儿娘是骗她的，何必提醒她要找月色上衣青色长裙和海棠花纹，岂不是让她更早发现不对来质问她？
她脑子里的理智好似被屏蔽了。
回到县城时已经是下午，她将马车赶往鹿家附近，正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等晚些再摸进去，就发现南花儿和黄金飞在前面探头探脑。
她停下马车走到两人身后，“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慌忙转身，看见是她都松了口气。
黄金飞惊奇道：“小公子，我竟然没有听见你靠近的声音！”
他虽然练的不是内家功法，但耳聪目明是一定的，竟然一点也没发现。
南花儿却盯着她的脸道：“二姐，你眼睛怎么了？你哭过了？”
南若摇头，“方才去租马车，车行里太臭被熏着了，揉眼睛揉的。”
“哦，”南花儿将信将疑，“去租马车做什么？咱们不是还要打听娘和弟弟的消息么？”
正说着嗅了嗅她身上，有些嫌弃，“那车行是有多臭，二姐你身上还有味道。”
南若顿了顿，只道：“你们俩不在客栈等我跑这里来做什么？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南花儿有些不好意思，“二姐，我等得心急。”
黄金飞道：“小公子，我没看住她，她是你妹妹，我也不能把她给打晕。”就只能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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