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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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后初霁，寒山寺被披上一层白雪，冬日的阳光透着苍白，岁月的古朴与雪的洁白形成鲜明对比，令人生畏。

身披银甲高高竖起英雄髻的男子站在寒山寺外的台阶下，亲手卸下银白铠甲，一身白衣布衫，没有一丝装饰，只独留下腰间的白玉龙纹祥云佩。

一步一落踩上白雪皑皑覆盖着依稀可露的青石台阶，缓步踏进寒山寺。

佛殿内，他面对着巨大的佛像金身，跪在蒲团前，双手合十。

微弱的烛光在他那稠墨般的眼底跳动，却听见他说，“十七，若有来世，我定护你无恙......”

后院古老的白果树，苍劲的枝干被白雪覆盖，却依然傲骨于世。

墨色刻丝的鞋履踏上厚实的积雪，发出一阵咯吱声，他缓步走近一间静室。

门头上挂着静修堂三个墨色大字，端庄古老。

布满伤痕的双手推开房门，屋内被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装饰，只留正中摆放着的书案，上面放着早已干涸的笔墨，和几张写满字泛黄的纸张。

另一侧奉台上，一盏长明灯闪着细微的光芒，跳动的光圈后隐约能看清台上奉着的牌位，上面写着：

慕兮之灵位

景逸立

他站立在奉台前，眉眼温和，冷白皮的手抚上牌位，上面还残留着一道触目的伤痕，“慕兮，我来看你了，能应我所求，重来一次么。”

屋外，寒风凛冽，漫天飘雪再次簌簌而下，似在诉尽他的痴痴等待。

......

一晃而过，是他龙袍加身，受百官朝拜，却听他说，废后宫，谴秀女，过继储君。

许久许久之后，他两鬓斑白，依旧俊秀如兰，端坐在九五至尊之位上，明黄色的锦袍上绣着沧海龙腾。

大殿内空无一人，他怀中抱着被擦拭得发亮的墨色牌位，垂着眸目光温和地凝着它，喃喃道，“我的今生快到头了，终于可以去见你了，只愿你能再看看我......”

“今生所求，只愿有来生能让我们再相遇......”

说罢，他含着笑双眸微阖，沉沉地睡去，怀中仍旧抱着那牌位如珍至宝。

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桌案上，赫然躺着一副墨色大字，字迹铿锵有力，藏锋蓄势。

“以我今生孤寡，换你一世笑容。”

......

玉兰阁。

床塌前，青丝紧张地守在身侧，一连数日，小姐都高热，退下去几个时辰再度烧了上来，还好有公叔先生将毒性祛除，可却不见醒。

这两日，她发觉小姐又困在梦魇中，苍白的小脸时而涨红时而苍白，额前紧拧，更甚是有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唤她也毫无动静。

青丝紧紧握着她垂落在身侧的手，轻唤她，“小姐，你醒醒啊，今日是殿下受封太子的大日子，你不想去看看么......”

慕兮只觉眼皮好重，想要睁开却怎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心口处隐隐的疼痛传来，是对景逸的心痛。

许久，她再次试着要睁开双眼，秀气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卷翘的长睫动了动，幽幽睁开泛红的双眸，漆黑的瞳孔映入一道细微的光华，许是一时不适，她阂上眼睫须臾，又再次睁开。

“小姐，你醒啦......”青丝唤她。

入目便见青丝坐于床榻一侧，满眼担忧地望着她。

青丝搀扶着慕兮坐起身，和她说了近些时日发生的一切。

景逸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侧，今日是太子册封，他才不在身边。

问她是否要派人去告知他一声，慕兮只摇了摇头。

她偏头便瞧见一枚熟悉的玉佩躺在她靠枕边，拾起一瞧，熟悉的一切再次显现在眼前。

那是前世初见时她还给他的白玉龙纹祥云佩，也是今生在寒山寺外，她亲手摔碎的。

可如今却是完好无损地躺在她手心里，冰凉触感的玉佩在手中格外温热。

慕兮眼眶一红，鼻尖止不住的酸涩涌上，她吩咐青丝为她准备衣裙马车，去寒山寺。

寒山寺外。

已是盛夏，青枝绿叶，郁郁葱葱，此时云净风青，天光朗朗。

一侧大殿白烟绕梁，寺院燃香燃烛的香火味，淡淡的乌木沉香，空气中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香火一如既往的旺盛，前往山门的青石台阶上，人来人往。

少女一袭白纱胜雪，若如天人，大红的纱披似火凤垂落身侧，三千乌发垂落。

她站在寒山寺外的台阶下，眼前一幕幕皆是景逸褪去甲胄，一身白衣布衫，踏上白雪皑皑覆盖着的青石台阶。

慕兮拎起裙裾，顺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踏进寒山寺中。

巡着朱红色的游廊，往寒山寺后院而去，碧绿的白果树前，是静修堂。

推门而入，这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淡淡的栀子香中混合着书墨香，正中桌案上是她未下完的棋局。

前世，景逸便在这，奉她牌位，祈求来生。

一切都是因与果。

山顶的钟声响起，正直午时，大殿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然正中一蒲团之上，女郎清秀的背影笔挺地立在那。

慕兮凝着眼前巍峨的佛像，双手合十。

前世缘灭，景逸求来今生重逢，护她无恙。

前世种种，一如过往云烟，今生能与之再次相遇，相守，无憾也。

许久，待大殿内再次恢复一片寂寥，细听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

一道慈祥深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因果循环，命运牵绊，众生皆定。”

了空大师说完便折身离去。

听闻此，慕兮唇边慢慢扬起一道弧度，幸好，真的重来一次。

从他初次出现在校场，看她的目光似能穿透人心，到后来的墨色二字，他眼底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