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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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支援军队。

顾念梓已经换好了戎装。她第一次穿上软甲，是朱竹提前就为她准备好的，很合身，感觉也很新奇。忍冬和文心也换好了，她们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打扮，互相都有点不习惯。

朱竹得了升迁，成了从五品游骑将军。这位置原本是一个齐家小将的，但如今齐家被帝王所忌惮，便索性自请辞官，给朱竹腾了位置。虽然是最小的将军，也够了资格领兵，还有了任命自己部下的权利。小公主被安排了个参军的身份，协助将军军事事务、制定作战计划。忍冬和文心则成了参军手下的随从兵。

她们如今所在的这支队伍里的兵都是从江都军营里来的，也是这次行动中真正承担北上支援任务的人。这支兵男女都有，对待男兵和女兵唯一的差别就是营帐得分开睡，别的全部混在一起，凭本事吃饭，不做区分。因此小公主三人掺在其中并无特别。

朱竹还让小公主想一个假名，方便她在军营里活动。顾念梓低头想了一会儿，轻轻说出一个名字：“朝华，苏朝华。”

朱竹一愣，而后笑了，摸摸小公主的头：“好，苏朝华。”

城外浓雾起了，大将军下了集结的命令。军队列阵整齐，黑压压的影子和树影混在一起，看得人有些压抑。前来交接的齐家小将沉默而慎重地将手里的令牌奉上，在朱竹接过后便抱拳过额单膝跪地，致以齐家军的最高敬意。朱竹把人扶起来，在众将士面前，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睛里的讯息写满了诚恳和珍重。

苏朝华环顾周围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忍。

从前只听过诗家慷慨作文“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的豪迈，如今满身甲胄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每一副枯骨原本都是这样鲜活。

此番前去，不知归期。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面带着坚定的神色站定，和身边的每一个年轻人一样，听着百里泰在出发之前的动员。

百里泰到这个时候还在伪装。如果不是朱竹在营帐中提前透露了，苏朝华一定会同身边的每一位兵士一样，对于百里泰所说的十万大军北上讨伐突厥、两万大军留守东都的部署深信不疑，她不由得心下感慨，果然是征战多年的大将军。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苍苍，但他的眼神依然矍铄，声调依然高昂。他向兵士们痛斥边境骚扰的无状和叛军的卑劣，歌颂帝王的英明神武和赞叹大启的繁荣富强。苏朝华心里是有些异样的。但当这样一位苍老的将军站在台前挥舞着拳头大声喊出“杀反贼、平叛乱、护国土”的口号时，年轻的人们无不涨红了脸激动相和。苏朝华也不能避免地被感染了。

当她也加入这场应和之中喊响支持帝王统治的口号时，她突然意识到许黎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风云变化非顷刻之间。”

即使帝王已经荒唐至此，即使民间已经乱象频生，即使四周反叛大旗接连不断地竖起，这里仍然有这样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被教导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五常生长，奉行“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在他们的亲人被迫成为饿殍以前，他们是醒不过来的。

还是要等。苏朝华在心里想着。等到这山河被顾逸明折腾得更加破碎，或是等到那些臣子发现了下一个明君。

今夜月光朗朗，但前路不明。

大军在这朗朗的月光里出发了，走向与突厥相邻的边境，走向他们未知的宿命。

朱将军领的这支队伍叫红缨军，因其主要使用长枪作战，而枪上饰有红缨。苏朝华曾经问过红缨的作用，朱将军只说一切等到战场上便可明了，她看起来并不开心，她也就不再问。

红缨军在部署中属于先行队，走在大军的最前方。后面跟着的百里泰军队扬着高高的军旗，远远便可看见。

但当红缨军离开东都五十余里时，那军旗就消失了。苏朝华心下了然。负责四面侦察的侦察兵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回身向朱将军报告。朱竹点点头表示知晓，并没有向大家解释缘由。而后的行军日子里，整支队伍都逐渐发现后续军队没有跟来这件事。但奇怪的是，这些年轻人除了刚发现的时候有些惊讶以外，几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似乎对自己成为孤军这件事并不好奇、也并不害怕。

苏朝华向朱竹询问，朱竹却眉眼带着骄傲地回答：“朝华，我们都是齐家训出来的兵，服从军令是我们学会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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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齐诚站在窗前，遥遥望着突厥的方向，听着家族里的后辈报告着事宜，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妻子拿着披风披在了齐诚的肩上，二人四目相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百里泰其实与齐诚的私交不错。至少百里泰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相识于先帝微末之时，是一起厮杀成了将军的同袍。但齐诚比百里泰多占一个结拜兄弟的情分，战事天赋上也要略胜一筹。承徽年间的风光独属于齐诚一人。后来顾逸明继位，齐家遭到了全面打压，又成了百里泰风光无俩。

齐诚实看不上百里泰那些做派，也看不上百里泰效劳的君主。但齐诚不得不承认，百里泰对大启也尽了一份心力，所以对他的示好，从来也没有拒绝过。

毕竟帝王的眼中刺，究竟有什么必要要去得罪帝王的掌中宝呢？

百里泰说要从江都调兵上东都，齐诚同意了；百里泰说这支队伍还要上雁门为君王保驾护航，齐诚犹豫了；百里泰说这支队伍不能是齐家人来带，齐诚拒绝了。

但百里泰是一个卓越的政治家。他同他仔细分析了许许多多，最后从军营里挑挑拣拣选出了朱竹作为此次的领兵将军。

百里泰向齐诚保证，帝王不知道朱竹与齐家的关系，不会受到和齐家一样的排挤，但能帮助齐家在朝中站得更稳些。百里泰还说，只要齐诚同意配合完成他的诱杀计划，就允许朱竹带上小王爷家那个小公主一起去锻炼锻炼，自己绝不会使绊子。

听到他提到小公主，齐诚猛地看向他。

这位在官场里浸淫多年的老狐狸露出了无害的笑容：“别拿那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齐诚，一直都知道。但你放心，我从来也没上报过。”

齐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状？你不是喜欢做这些事？”

“告状？再以谋反的罪名奉旨把你齐家、他裴家、顾小王爷全给杀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做这些事的，齐诚。”

百里泰，这个战场上沐浴了无数鲜血的人，竟然露出了一丝暮年的颓丧。

他拍拍齐诚的肩膀，发自肺腑道：“从前先帝在时，我压不过你，我便想着，将来总有压过你的一天；如今帝王对我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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