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裴晗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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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殷感觉自己仿佛醒一时昏一时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周遭嘈杂反复,她也始终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只是有裴晗在旁,她到底安心些。
这似乎是在东宫倦勤斋两年养下来的习惯,她身旁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能依靠的也不过就是裴晗而已。是以她虽然恨他,却也无法克制地依赖他,有他在身侧方能安眠。
迷迷瞪瞪间姜殷仿佛做了个梦,看见阿勉拉着自己的胳膊啪嗒啪嗒掉眼泪水。
须知柔勉此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模样,但自小便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由此可知这不过是个梦,左不过是个颇叫姜殷心酸的梦。
她方才在颍川府内担心柔勉时那肝颤的感觉还没长久散去,此刻见着她,不觉迷茫痛悔。
恍惚间她絮絮叨叨说着平素不会说的话:“阿勉,护一个人当真好难……上一次,我担心此行凶险,不敢把你留在身侧,再度听闻你的消息便是灭门惨死。这一次,我不敢再丢下你,谁知道你又被拿作逼我的筹码。”
“可是难道要我放下这一切?放下报仇雪恨的机会,放任那姓裴的杂碎苟活于世?”
“我死前,晋王已与西蛮勾结要谋取大齐皇位,届时之乱,必然较之宁王谋逆之战尤甚,天下之大,那时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处么?”
她语气有如哽塞,一时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
“我本来想,咱们便住在亭山上一辈子罢了,但我还与裴暄婚约在身,我躲不过的……”
“还有裴晗,倘若放任不管,待到他即位江山时,可还有大齐么?”姜殷思路混乱,一时说着这里的事,一时仿佛又跳回前世,恍恍惚惚,连眼前柔勉的脸孔都看不清了。
“所以我不能停下,阿勉,即便这可能会伤了你,我也不能停下……苍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不能停下……”她太阳穴处猛烈刺痛起来,大约是长梦将醒。
柔勉似乎还哭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目瞧着她——那是一双姜殷无法割舍的眼睛。
最先唤醒姜殷的是腹间疼痛,她剧烈喘息起来,不由得吃痛出声,想伸手去摸伤处,却被拿住了手腕。
“不能动,还没好全呢。”姜殷睁眼,瞧见柔勉的手势。
她脸颊上泪痕未干,双目犹自通红着,竟然真掉了眼泪。
姜殷仿佛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连腰腹痛楚都刹那间忘了,笑出声道:“阿勉,你哭了?当真是有生之年,竟还能见你哭一回……”
柔勉皱着眉头憋笑,仿佛也颇有些害臊,修长眼睫垂落下来,不出声了。
过了半晌她才再度打起手势,大约是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无外乎便是裴晗带着姜殷从颍川府出来后她便昏迷不醒,腹部流血不止,足足睡了五天之久。期间柔勉想将她再送上亭山医治,又怕上山挪动愈发加重她的伤势。
最终还是裴晗费了点功夫,几乎清空了颍川的医馆,先请来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足足锯了两个时辰才将那柄五尺长枪取了出来,枪头太大,连带出姜殷腹部近碗口大一个贯穿伤。
期间柔勉上山去请荆夔,还未回来时所有的医师都道姜殷必然活不了了,还是荆夔忙了一天一夜才捡回来她一条命。
他不便久离亭山,见姜殷血已止住便离开了,是以也没能打个照面。
“你总是惊醒来,又睡过去,说的胡话我统统听不懂。还得靠裴子迟那个家伙,他五天五夜没合眼,想来把你说的那些颠颠倒倒的话都听了个遍,你一会儿见他,可得尴尬了。”阿勉眼眶红红的,抿着嘴偷笑,姜殷却皱了皱眉——她可没说出什么要紧的东西罢!
姜殷虽忧心,却还是先问出了最关心的事:“颍川府呢?现下如何了?戚王的事情传出去了吗?”
“戚王?”柔勉似乎有些疑惑,又忽然想起来了一般了然道:“哦!我明白了,是坐镇颍川府的那位戚亲王是不是?”
姜殷忙点点头,瞧她后文。
柔勉:“颍川府着了大火,全给烧了个干净,幸好戚王云游在外,这才逃了一条性命,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想是除却王府上下好多条下人姓名,到底没损失皇家血脉,等传到阙京恐怕还要些日子。”
“着了大火?”姜殷睁大双目,“哪里来的大火?戚王又何时云游在外?这事情你听谁说的?”
柔勉利落比划了个手势:“裴子迟。”
这被传得恍若事实的虚言立刻激起了姜殷十二分的警觉,她立刻明了事情不对,当即就问:“那天晚上戚王的人来,是子迟应付的?他把你安置在哪里?”
柔勉的双眼缓缓瞪大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出奇的事,过了好一会才打手势道:姐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天我们明明为了第二天早起赶路一起早睡,近天明的时候裴子迟浑身是血,抱着你进来,说你半夜跑房梁上去看雪,掉下来摔在门口摆设的长枪上。”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他伤得极重,比你好不了多少,但你身上又确确实实只有长枪这一道伤口,于是我勉强信了,但对于他那夜去做了什么,心中也总存了个疑影。”
“所以,一切另有隐情,是吗?”阿勉神色关切。
姜殷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得说来话长难以尽述,于是敷衍道:“你没事就好,那夜的事情我赶明儿好全了细细同你说。”
姜殷这时才猛然发现所处的房间十分陌生,于是眉头紧锁问道:“我们现下是在哪里?”
柔勉回答:“我们在阙京已经住了三天了,你伤无大碍后便驱车赶来,然而究竟还是错过了姜府的除夕,今日已是大年初一了。”
姜殷伸手捏了捏眉心,腰腹的痛楚又弥漫上来,她已经有一度开始觉得大脑混沌,于是趁着清醒赶忙又问道:“裴子迟现如今在哪?他伤势如何了?”
“他守了你五日,今日晨起终于体力不支,大夫方才看过了也无大碍,如今正睡着呢。”
“我瞧瞧他去。”姜殷便要起身,想去问个究竟,谁知还等不及柔勉阻拦,裴晗颀长身影已出现在了门口。
他已经脱下了那日黑衣外袍,如今松松拢着一件颇单薄的外袍,可瞧见四肢上皆尽裹满了绷带,脸色煞白,显然是重伤未愈的模样。
他又恢复了平素温和神色,仿佛那夜杀红了眼的人不是他一般。他缓缓行至姜殷床侧,站在床尾,声音低哑道:“你醒了,可好些了么?”
姜殷大脑运转滞涩,方才巨大的信息量扑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心间隐隐有了个令她畏惧的猜测,是以无暇理会裴晗的关心,直把心内疑惑问出了口。
她的第一问是:“二十五日夜,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颍川府的?”
裴晗眉间紧了紧,但并无神色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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