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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华彩》

第262章 余波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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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余波未消

却说因着一众人等都在贾母房里围着宝玉,袭人实在凑不上前,干脆便去了二门,打发小厮寻了茗烟来细问。

二人言说一通,茗烟提及此番宝玉挨打,许是因着金钏儿之事。

袭人纳罕道:“老爷怎么得知道的?”

这外宅、内宅有仪门阻隔,这会子老爷又不曾进内宅,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茗烟便道:“那琪官的事,多半是薛大爷素日吃醋,没法儿出气,不知在外头唆挑了谁来,在老爷跟前下的火。那金钏儿的事,是三爷说的,我也是听见老爷的人说的。”

袭人听了这两件事都对景,心中也就信了八九分。她面上不动声色,打发了茗烟自去,转身便往回走。

可巧,方才到得垂花门前,便撞见了送过李惟俭的王熙凤。

袭人紧忙上前见礼,就见王熙凤似笑非笑道:“方才俭兄弟听说一桩事,倒是托我给你带个话儿。”

却见王熙凤一摆手,面色也冷了下来:“这话不用与我说,情意深重也好,借故欺负也罢,你若想辩解,尽管寻俭兄弟去说。只是……贾家善待下人,却不知何时将丫鬟养成了副小姐!”

……………………………………………………

王熙凤应下,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黛玉,这才快步离去。

蘅芜苑。

王夫人等又在房中盘桓了一会子,这才离去。

转过天来,李惟俭一夜好睡,醒来便见晴雯在一旁蹙眉凝思。

“怎么说?”

亏得从前紫鹃还想撮合着黛玉与宝玉,若果然撮合成了,那来日有难,那人又岂能护得住她紫鹃?只怕非止是她,便是姑娘也护不住!

“这也是个法子。”

到得荣庆堂里,这才知晓三春、湘云等早已见过了贾母,这会子已经去了绮霰斋。黛玉便随着贾母用了早饭,这才一道儿往绮霰斋而去。

宝钗道:“你只怨我说你,再不怨你那顾前不顾后的形景。”

袭人忙道:“千错万错,总要让我跟姑娘道个恼才是。”

李惟俭眨眨眼,说道:“那就择个日子,让李纹、李绮下个帖子,也请隔壁的姑娘一道儿去避暑。”

宝钗又来分辨,薛蟠眼见说不过,不禁冷笑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妈和我说你有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就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

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门闩来就跑。

贾母接过来捧在手中,那背面还好,不过是寻常金镶玉。待转过正面来,贾母忽而面色大变!

但见其上赫然写着两列字迹: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眼见王夫人沉吟不语,袭人又道:“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岂不心疼。便是我们做下人的服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是造化了。

一言既出,宝钗顿时怔住,旋即大哭起来。错非为了薛家,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她薛宝钗何必死皮赖脸、忍气吞声的非得住在这贾家,非得往那不成器的宝玉身边凑?

正说着,只听丫鬟们说:“宝姑娘来了。”

薛姨妈一手搂着宝钗,一手不住地拍打薛蟠:“孽障!你寻的哪门子好姻缘?”

翠缕撇嘴道:“姑娘这会子睡下了,不见人。”

薛姨妈恼了,冲着薛蟠破口大骂。

方才李惟俭那番话掷地有声,处处占理,说得姨妈王夫人哑口无言,便是老太太也只能叹息。

宝钗思量着宝玉竟因着自己对哥哥有回护之意,倒是有些意外。因笑道:“你们也不必怨这个,怨那个。据我想,到底宝兄弟素日不正经,肯和那些人来往,老爷才生气。

袭人自是知晓王夫人不满,咬牙嗫嚅道:“太太,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唬得薛姨妈赶忙扯住,宝钗也上前劝说。她这不劝说还罢,一劝说薛蟠愈发恼了,道:“你这会子又说这话。都是你说的!”

袭人想着,若要说出来,只怕就要供出茗烟,回头儿夫人再寻茗烟问了,只怕再瞒不住薛蟠告密之事,如此岂不得罪了宝钗?

因是只道:“我倒没听见这话,只听说为二爷霸占着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要,为这个打的。”

宝玉一面道谢说:“好些了。”

不待映雪动弹,翠缕气哼哼抄起鞋样子,使劲儿摔在袭人面前。袭人捡起鞋样子,起身擦了擦眼泪,这才告退而去。

不理袭人纳罕,王熙凤笑眯眯道:“俭兄弟说,往后再有什么活计,也不消去寻史大姑娘,尽管来找他二等竟陵伯吩咐了就是。”

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像先时,心中也宽慰了好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

袭人自知方才说话得罪了宝钗,因是再不敢多嘴。这会子已然惹了一个俭四爷,哪里还敢再招惹宝姑娘?

宝钗又略略坐了会子,旋即起身离去,只说‘明儿再来瞧’。

就听映雪在一旁冷笑道:“是了,果然忘了身份,你是当我们姑娘是丫鬟、媳妇,还是当自己是小姐了?”

过得半晌,贾母与黛玉一道儿回返荣庆堂,刚好王夫人到来。

她本要遮掩过去,哪知贾母却笑道:“我瞧着倒与宝玉那块有些像,你摘下来我瞧瞧。”

李惟俭却道:“不,你是该多骂几句。”又道:“骂过就莫想了,总之她与你再无干系。”

湘云迷糊道:“不会啊,我倒是没什么烦的。”

袭人就道:“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教训。若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做出什么事来呢。”

晴雯忽而俏皮一笑:“林姑娘、二姑娘、史姑娘若都去了,四爷可还忙得过来?”

贾母赶忙命人去寻贾琏接待,心下不禁暗忖,莫非大姑娘元春又有什么事儿不成?

过得半晌,贾琏没来,倒是王熙凤来了荣庆堂,见礼后一脸的欲言又止。

王夫人再问,袭人只推说不知。实则王夫人这会子听了风声,非但是贾环,便是薛蟠告密之事也听了去。

出得垂花门,过了夹道方才到绮霰斋门前,遥遥便听得内中欢声笑语不停。贾母想起李惟俭所说,顿时蹙眉不喜。

宝玉不知贾环递了小话,只道:“不过为那些事,问它作什么!只是下半截疼得很,你瞧瞧打坏了哪里。”

见贾母来了,非但不曾停息,宝玉反倒愈发猴儿也似的趴不住。

宝钗想到此节,顿时心痛不已。

袭人看时,只见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宽的僵痕高了起来。袭人咬着牙说道:“我的娘,怎么下这般的狠手!你但凡听我一句劝,也不得到这步地位。幸而没动筋骨,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人怎么样呢!”

又与袭人说过一会子话,方才打发了其回去。

就是我哥哥说话不防头,一时说出宝兄弟来,也不是有心调唆:一则也是本来的实话,二则他原不理论这些防嫌小事。袭姑娘从小儿只见宝兄弟这样细心的人,你何尝见过我那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心里有什么,口里就说什么的人。”

“用不着!”

贾母只得道:“你既舍得,我这边厢哪里还有旁的话?只有一点,不可让宝玉累着了。”

不信且看那薛蟠、贾蓉、贾蔷,除去贾蔷孤苦伶仃住在后街,前者丢了皇商底子,后者流放三千里。

晴雯懵懂着颔首,只钻在李惟俭怀里,也不深究李惟俭为何这般说。过了会子,渐觉暑气升腾,身上眨眼便起了一身细密汗珠子,晴雯就道:“四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别院住住?四爷买来就住过一回,抛费了怪可惜的。”

袭人又伺候了宝玉一阵,待宝玉睡下,拦了几波探视的,又有王夫人身边儿的婆子来叫,袭人便往王夫人院儿而去。

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他并未和我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子给他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

袭人应了一声,院门旋即打开,露出翠缕的身形来。

贾母忙问:“那小太监怎么说的?”

紫鹃没言语,心下也是后怕不已。淫辱母婢,转身跑了只丢下金钏儿承受王夫人怒火;引逗优伶,被人逼问立刻卖了个干净……这般行径,实在让人发指!

王夫人听罢,沉吟不语,又暗自思量。忽而想起今日那李惟俭当面直斥其非,顿时老脸臊红,心绪难平。

黛玉应了一声,不敢忤逆贾母,只得慢腾腾的摘了下来。

王熙凤能想明此时,贾母又如何想不明白?当即看了眼黛玉,话到嘴边却没法开口。

好不容易封了妃子,不想家中竟是这般不成器!

这日用过早饭,李惟俭照常往武备院而去,荣国府中却是余波未消。

袭人拿定心思,这才迈步进得荣庆堂里。

只见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向袭人说道:“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可以就好了。”

“云姑娘宽宥,我绝没旁的心思,也是一时忘了身份,这才——”

顿了顿,眼见李惟俭目光怪异,晴雯挑眉道:“我不该骂他?”

过得半晌,映雪端了一盏普洱进来,眼见湘云神色便知其心中不悦。悄然放下茶盏,凑过来低声问道:“姑娘想什么呢?”

略略问及,晴雯便道:“亏得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最是体恤下人,淫辱母婢、引逗优伶、背弃友人,这般遇事儿只知躲,半点担当也无的货色,我若去了,说不得也跟那碧痕、金钏儿一个下场!”

众人答应,这才七手八脚将宝玉抬回绮霰斋,三春、黛玉、宝钗、湘云等也各自散去。

袭人顿时面色一僵,却也知与翠缕说不着,只赔笑道:“云姑娘可在?我寻她说说话儿。”

顿了顿,又道:“我这会子也乏了,玉儿先回去吧。”

翠缕这才忿忿不平让开身形,引着袭人入内。

“玉儿,你挂着的是何物?”

……………………………………………………

此时太医业已为宝玉敷了药,贾母想着方才李惟俭所说,顿时心累不已,瞧着眼前莺莺燕燕实在心烦,便道:“好生抬到他房内去。”

内中沉默了一阵,叹息道:“好歹自小伺候过我,让她进来吧。”

王熙凤道:“说是替娘娘传个口信,旁的倒是没说。”

湘云与映雪、翠缕一道回返怡红院,丫鬟自去忙碌,湘云便噘着嘴进了书房里,拉了椅子,手撑椅背,下颌搭在手背上,怔怔出神。

待午间,薛蟠醉醺醺回返,三人因此大吵一架!

那日长史官不过信口胡诌,刚好薛蟠口无遮拦,干脆便将泄密之事丢在了薛蟠头上。

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那翠缕与湘云一般心思纯粹,早前闻听映雪解读,心下早已恼了袭人,因是便恼道:“你又来做什么?可是又要我们姑娘给宝二爷做物件儿?”

实则王熙凤一点都没猜错,此事就是卫菅毓传扬出去了。其为女官,每月都会择日入宫与吴贵妃回话。

薛姨妈气急了,抄起那门栓要打,薛蟠这才一缩脖子跑回自己房里。

莺儿应下,去后头箱笼里寻了冰片来,宝钗捧了,这才起身往绮霰斋而去。

湘云又不傻,略略思忖便知其意,因是便闷闷点了点头。淫辱母婢,二哥哥早已知晓了人事儿,谁知会不会对园中姊妹生出旁的心思来?

怡红院。

入得内中,先行问明了宝玉情形,赐了两瓶玫瑰露,待袭人要走,王夫人将其叫住,眼见内中并无别的丫鬟,这才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了?伱要听见,告诉我听听,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是你说的。”

换做旁日,薛蟠自然就躲回房了,可如今他心下对宝玉厌嫌至极,加之早前便有了谋划,因是便道:“要我说,除了那劳什子的玉,他还有什么?妹妹往后不用再往他身边儿凑,哥哥自当给你寻一门好姻缘。”

再如此下去,贾家非但不是其助力,只怕还会拖累得她失了宠,继而天塌地陷!

气恼至极的元春当即舍了银钱,打发妥帖小黄门来传话。

她手撑香腮幽幽道:“总觉不如小时痛快。”

绮霰斋。

那般?袭人欺她老实,宝玉又惹下弥天大祸……湘云总觉得与自己想的相去甚远。

因是不过半个时辰光景,那李嫔便寻了元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待听得宝玉淫辱母婢、引逗优伶又背信弃义,直气得元春掀了桌案!

她入宫十几载,为的是贾家富贵绵延,先前省亲时眼见宝玉出彩,还道是个好的,其后吴贵妃点了一番,也当其不过是借题发挥。如今再听闻此事,哪里还不知,那自小带在身边的兄弟,生生被家里养废了!

当下主仆三人回返潇湘馆。

贾母看过一场,又问过袭人、媚人昨夜情形,只道宝玉须得静养,这才将三春、湘云散了出去。

袭人刻下怕极了,生怕被李惟俭报复,因是含泪道:“怎么就打到这步田地?”

“你且说来。”

袭人不过是个大丫鬟,因着湘云好说话,这才欺上门来,哪想到转头儿人家就有俭四爷来出头?

她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辩解道:“二奶奶,我可不是——”

映雪顿时好一阵无语。相处几日,她算是知晓了大姑娘的性情——不过是率真二字。早前映雪还担忧姑娘与那宝二爷过从甚密,如今却不担心了。只怕大姑娘心里并无男女之情,只将那位宝二爷当做了自小耍顽的哥哥。

入得宫阙,元春自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十几年多少女子旋起旋落?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也是窥破了这一点,元春才凸出贤德,借此来邀圣人宠幸。

宝姐姐领着莺儿快步入内,心下翻腾不已。

王夫人落座,吃了半盏茶便道:“老太太,昨儿寻宝玉身边的丫鬟说了会子话儿,我就想着,往后可不能再任着宝玉胡闹下去了。”

说毕,递与袭人,又问道:“这会子可好些?”

贾母蹙眉道:“这倒好说,只是这管得了家里,又如何管得了外头?”

“所以时间管理很重要。”丢下一句晴雯听不懂的话,李惟俭慵懒着起身,任凭晴雯伺候着穿了短打,这才去到外间与早起的琇莹对打。

湘云蹙眉摇了摇头,好半晌才道:“刚来时还高高兴兴的,转眼就成了这般。”

内中又只剩下黛玉与贾母,贾母念及此番怕是会拖累元春,禁不住叹息道:“这个孽障啊,但愿吃了他老子一顿打,往后能长长记性。”

王夫人一走,贾母顿觉恹恹,只寻着黛玉说话儿。正待此时,忽有婆子进来,道那外头来了小黄门。

映雪便道:“姑娘大了,宝二爷与几个姑娘也大了,可不就要多了些心思?”

眼见这袭人藏着不说,王夫人顿时没了心绪,便拉着脸摆摆手:“如此,你且去吧。”

“呵,说得好听,你那心思当我不知?你来的正好,那劳什子鞋样子趁早拿回去,免得脏了我们姑娘的眼。”

袭人情知此时只怕越说越错,干脆不迭声求饶,叩首不已。

却说袭人出得王夫人院儿,并未往绮霰斋而去,反倒转身进了大观园,一路朝着怡红院寻去。

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想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少进园子就好了。”

说话间便要关门,袭人紧忙抢过身形,将门拦住,不得已才赔不是道:“先前是我想差了,一时忘了云姑娘业已小聘。这会子方才想起来,才知再托姑娘做活计只怕不妥。”

黛玉起身一福,正要告退而去,贾母却一眼瞥见其藏在小衣中的玉石挂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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