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蜀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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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庄淮胥穿花拂叶，带着周葵在茶花树下走，来到一座殿宇。
殿内干净整洁，整洁到几乎不像有人在这里停留过，庄淮胥带着周葵径直往后殿走，周葵也只好匆匆打量一眼，小跑着跟上。
“伸手。”
周葵听话伸出手，就见庄淮胥停在了后殿的一面墙前，而那边墙上砌满石格，周葵莫名觉得，这石格实在是太空太大。
庄淮胥从一边取过一盏崭新的灯，周葵还看到灯边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黑白的蜀山弟子服，周葵猜这些应该是自己的东西。
蜀山的人办事倒是真利索，人还没回来，东西都备好了。周葵莫名觉得，这些人一定是掌门和晏开阳的手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就是他们的作风。
庄淮胥在周葵中指一点，周葵觉得指尖一痛，就有一滴朱红的血溢出来，血珠凝成，飞起落入灯盏中心。
下一刻，那盏灯豁然亮起来，照得庄淮胥的脸都多了一层暖黄。
“此为魂灯，弟子入门之后，燃一盏，人死灯灭，以后你的生死，蜀山都会记得。”
庄淮胥说着，缓慢地提起铜壶，往灯内倒入灯油，于是那点熹微灯火就摇曳着旺盛起来了，同时，灯盏下方也缓慢出现一个铭刻的名字——周葵。
周葵看到名字的瞬间，只有种自己真正被人记挂住了的感觉，真好啊，以后就算她死了，也不会再是冷冰冰死在哪里，腐烂了也不会有人找来。
庄淮胥添完油，把灯小心放入了一个石格，登时，那个石格都亮堂堂暖烘烘的，周葵感觉自己也要暖起来了。
只是有这一个石格亮着，其余的石格就更显空荡阴冷。
周葵看了会儿，不解：“师父，你没有别的徒弟吗？”
庄淮胥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更上面一排排石格上，那一刻，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才说：“收过。”
不等周葵问，他已经回答：“有的老死了，有的……战死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庄淮胥的侧脸映着灯火，可灯火却只够打亮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更多的光都好像被他皱起的眉挡住了。
他站在空荡荡的石格前，就好像注定他永远落寞，永远是一个人执剑，一个人走到最后。
周葵觉得自己或许知道，剑仙为什么不愿意再收徒了。
不光是他抽不开身。
周葵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提了个不该提的话题，赶紧没话找话：“师父，魂灯是烧油的吗？那要是忘了添油呢？灯会灭吗？”
庄淮胥的视线从空荡荡的格子里移开，无奈地望向周葵：“不必担心，没有一个师父会忘。”
他顿了下，又补充：“除非师父死了，不过，即使师父死了，弟子也很快会有新的师父，这种事在蜀山很常见，不必挂心。”
短短一句话，周葵却仿佛窥到了蜀山无数人的浴血死战，无数魂灯骤灭倒翻。
她实在难受那样的场景，实在很想问，你也一样吗？天下第一的剑仙，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吧？
可她面对庄淮胥始终平静认真的神情，庄淮胥仿佛只觉得自己说了件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在这里干着急好像不合时宜。
周葵问都不知道怎么问，忽然灵机一动：“那师父的灯呢？”
庄淮胥面上也现出丝惊讶，这句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人问过了，他才说：“我不用了。”
周葵觉得庄淮胥有点可怜。
“怎么不用，师父你也点一盏吧，我会记得天天添油的。”
庄淮胥拍了下周葵的脑袋，周葵立刻安分了：“没有弟子给师父点魂灯的道理，拿着东西，走吧。”
于是庄淮胥就再次穿过后殿离去，周葵也没有办法，见庄淮胥走远，赶紧过去踮脚够到托盘，抱着追上去。
只是离开的时候，她最后回头看了眼石格子墙，这一眼，就更觉得格子里面空荡荡的。
她不太理解，就算人没了，可灯干什么非要撤掉？她能看出来，庄淮胥目光是怀念的，可是那怀念也空茫了，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记不起那些熟悉的名字，那是比死亡更让他畏惧的东西。
那些亲密的，能证明他曾经的人事，都已经消失了，只有他，还不断向前，注定还将继续遗忘。
周葵叹了口气，离开了后殿。
至少她现在还在，她和师父现在都不是一个人了。
周葵跟着庄淮胥到了殿后，这里地势开阔，还有一条溪流，左右立几间大大小小的木屋。
庄淮胥带着周葵来到一间小木屋前面，说：“你以后就住这里，”又遥望远处一间木屋，“我住那里，有事可以来找我。”
周葵认真记下那间房屋的位置，点点头。
庄淮胥准备继续开口，可低头看见周葵小小一个缩在原地，他话到嘴边转了个头：“蜀山弟子服，已经是你的了。”
周葵用力点头，她当然知道弟子服是她的了！周葵也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想现在穿啊，不过想想自己这身破衣烂衫，周葵嘴硬：“我不冷。”
庄淮胥也没有勉强：“好，那我现在便为你讲解修炼之法，你仔细听。”
周葵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猛地一顿，等等？这就开始修炼了？她连自己小木屋的门还没进去过，衣服也没换，要这么着急吗？
庄淮胥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葵的心思，也可能在他的意识中，点了魂灯有了屋子，这就算安顿完了，完了当然可以开始修行了。
周葵一肚子震惊也说不出来，庄淮胥开口，她只好甩掉自己的震惊，打起精神认真听。
“世间遍生灵气，金木水火土，这是最基础的五行灵气，通常，你有什么灵根，你就能感知到什么灵气，你的经脉也就能吸纳什么灵气。”
周葵猛地瞪眼：“那我的暗灵根，只能吸纳魔气？”
庄淮胥平静望着周葵：“灵根既能吸纳，那便也算灵气的一种。你也可以叫它暗灵气。”
周葵莫名就觉得安心了不少，魔气听着可怕，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灵气的一种罢了。
只是周葵这个对修仙界几乎一无所知的人不会知道，此刻庄淮胥那样平静陈述的语调下，讲的是如何颠覆修仙界认知的东西。
周葵刚松了口气，又忽然反应过来：“师父，那我不修魔？要怎么修行啊？”
“你的暗灵根，经脉不同于其他灵根，它可以容纳暗灵气，自然也可容纳所有种类的灵气，五行在暗中都将顺服，为你所用。你能感知到多少，你就能吞噬多少。”
周葵听得心绪起伏，师父只说了两句话，却一句比一句颠覆，都是她闻所未闻也，话本子里都不敢想的东西。
这岂不是说，她拥有五灵根，不止！她拥有所有灵根的灵气特质，却是单灵根的修炼速度？
当然前提是，她能感受到足够的暗灵气以外的灵气。周葵知道，这才是她修行路上最大的障碍。
“现在，我传授你蜀山入门心法——定心决。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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