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弁而钗(4)
此刻进到房间里的人是一群怪物。
阿塞隔得远,只看到了它们露出的尾巴。
明幼镜却能看见更多。
红衣从它们的身上流泻而下,挂在臂弯间,堆成粘稠的、血一样的东西。面具下的下颌与脖颈上隐约可见粗糙的绒毛,一路爬满裸.露的胸膛,像是某种走兽的皮肤。
兽类和人类的不同就在于羞耻心,人类会想要用衣裳遮蔽自己,兽类不会。
若非用一枚面具遮隐了样貌,明幼镜甚至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看见那一只只狐狸的脸。
衣不蔽体的家伙,却戴着面具。
禽兽也会想到戴上面具么?
还是说它们不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无法以真面目示人。
想到那夜狐仙幻境看见的人面狐。据说这种狐狸没有脸,它们会从人身上剥下自己喜欢的面孔戴上,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或许就会选择面具这种方式。
为什么只有脸呢?剥皮怎么不剥得彻底一点,干脆穿上完整的人皮,不是更保险么?
当这群家伙脱下身上的红衣以后,明幼镜明白了。
它们跪在榻边,那样高大的身形跪在地上,喉中沙哑而兴奋地重复着两个音节。
“妈妈。”
妈妈?
毛骨悚然。
明幼镜很难不想到阿塞讲起的那个故事:被凌辱的哑女,她死前抱着的狐狸,还有被撕裂的喉咙。
那些狐狸也会把她当作妈妈么?
这样想起来,他们身上那层红色的东西,倒是像极了……
胎衣。
明幼镜薄粉指尖将床单深深掐出褶皱,垂在胸口的长发不住颤抖。
他尽力克制着胸腔内的恐惧,可是当那个怪物扼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带去的时候,明幼镜的脊背还是瞬间僵硬了。
不知是谁将烛光吹灭,四下陷入浓稠的黑暗之中。
明幼镜的指尖颤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碰到了绒绒的毛发,像是狐狸的皮毛。这群怪物的身上居然是温热的,强硬地攥着他的手腕,似是祈求着他的爱抚。
……不对。
双手都被禁锢住了,明幼镜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还有这群怪物兴奋的呼吸声。
绒毛从指缝中溢出,他想挣脱都无能为力。
腥臊的气味,属于野兽的气味……浓郁地包裹着他。这群没有开化的狐精,匍匐在他身边,索取着属于“母亲”的爱抚。
可对于明幼镜来说,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才不是母亲和孩子其乐融融的戏码。
这群恶心的东西在求偶。
它们好像并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热烘烘地凑上来,抓着明幼镜的手腕、脚踝,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
明幼镜却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
他必须扮演好“哑女”的角色,否则,很难想象后果是什么。
大腿被狐尾缠绕、收紧,腿根处一阵刺痒发麻,空荡的裤角被捋起来,缓缓推上去。
狐尾探进了他的裤管之中。
“妈妈,妈妈。”
明幼镜感觉口鼻被那潮热湿黏的狐爪捂住了,浓到化不开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腔中,叫人分不清身在何处,是禅房,还是狐狸窝,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他看不清,但是狐精们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半张低矮的床榻,一位纤瘦而年轻的小美人。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四散弥荡,漆黑的长发凌乱散落。
他有一双极其媚气的眼睛,镶嵌在略显幼态的白嫩脸蛋上,又娇气,又惹人心怜。
而此刻,那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里藏进浓浓的黑色,瞳孔失焦,眼眶里蓄着泪意,好像是强行压抑着,才不至于掉下泪珠。
可怜的小母亲。
狐狸们的嗅觉极其灵敏,它们无数次地闻见过这样美妙的味道。这座庙庵里时常弥漫着这种气息,但是没有哪个人像这个小美人一样,如此甜美,如此诱人。
可是,明明是那么可怜可爱的一个小母亲……
为什么腹中却已经有了别的孩子?
妈妈是它们的,只能是它们的。
必须要清除掉妈妈身体里的阻碍才行。
丝嗬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狐精的说话方式很难理解,但是出乎意料的,明幼镜听懂了。
—妈妈的孩子是谁的?
明幼镜不能说话,只能打手势。
—你的夫君的?他时常欺侮你么?
……怎么这种事也要问。
明幼镜顿了顿:没有。
—妈妈知道我们问的不是这个欺负。
明幼镜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明白。
—他比你年龄大很多吧,你是他的童养媳?
明幼镜摇头:不是。
—那你看上他什么,有钱有势?”
明幼镜低垂睫羽:不是。我是真心喜欢他。
—喜欢到巴不得给他生儿子?
明幼镜耳根都红透了:……对。
狐狸们面面相觑,咧出几个叫人脊背发麻的笑。
—妈妈,你撒谎了。
—这个孩子是一只鬼。妈妈,不要他好不好?
—有我们就够了。
狐尾慢慢地滑落出来,稍稍一甩,水珠顺着蜷曲的尾巴尖一滴滴掉在榻上。
“刺啦”一声,小哑巴美人低低呜咽着,双手被反剪,身上披着的狐裘也惨遭扯碎。
瓷白的足尖抵着深棕软榻,微鼓的小腹失了保护,被一双双大掌贪婪地抚摸上来。
从下至上,大力揉捏。
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狐精们低低的絮语,评判着他的小腹,他的身体,他的一切。
鬼胎好像也在不安地异动,凄寒阴气在灵脉中大肆流窜,全身都如坠冰窟一般。唯有狐精发烫的掌心仿佛烧红的烙铁,隔着裙子的布料,在他的小腹上用力按压摩挲。
好、好疼……
强烈的下坠感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使明幼镜面色苍白,肩头战栗不已。
哑巴美人的粉白指尖雨幕似的抖个不停:不可以,不要。放开我。
推拒之间,已然扑簌簌落泪,将胸口衣襟打湿。
怎么办……
该怎么逃出去……
明幼镜紧闭双眼,捏到了手指上的钢戒。
原本坚硬冰冷的戒指,此刻正在微微发烫着。
而只是这一瞬间,倏忽有甚么东西咬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尖锐的,流着涎水的犬齿,循着他那细嫩颈子,贪婪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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