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谢女救檀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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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都准备妥当了。”
屏风后的人闻言掀起眼帘，长睫上沾染了热气氤氲的水雾，朱唇轻启，“知道了。”
哗啦一声，窈窕曼妙的身影在倒影在屏风之上，蕊心上前，为姜月穿衣。
宽袖飘逸舞动，随姜月动作散出阵阵草木香气。
正室内摆放着一张梨花木长案，姜月来到案前蒲团盘腿坐下。
长案上的冲耳乳足炉烟雾缭绕，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开来。
姜月凝神静气，调整吐纳，耳边磅礴的雨声也渐渐变小，而后掷出手中的铜钱。
蕊心坐在侧方，认真记录。
片刻后，姜月神色凝重地走出厢房，抓住路过的护院问：“秦王殿下与李大人何在？”
那护院看见姜月白衣胜雪，未施粉黛，淡雅脱俗，当真是出尘如仙，一时间看呆了，“秦王殿下，殿下与李大人担心暴雨连绵，放心不下，一早便出门巡视去了。”
姜月心中一紧，追问道：“可知去往何处？”
“李大人携知府等诸位大人，往清河西堤去了。”
“殿下呢？”
“好似，好似去了崂山？”
姜月心中蓦地一沉，抿了抿唇，“准备蓑衣，我要出门。”说罢大步朝前厅走去。
巧心蕊心俱是一惊，举着伞在身后追.姜月步子之快,两人追得稍微气喘才堪堪追上。
“殿下，雨这么大，不如先缓一缓？不然，让小的去也行。”先前的护院跟在身侧劝。
“不行，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去。”巧心在库房拿来蓑衣油鞋，仔细着帮姜月穿戴。
姜月穿好蓑衣，拿起斗笠就要往角门走，忽然听到门房大声叫道：“大人，殿下！你们回来了！”
姜月脚步一顿，紧绷的脸也在此时得到了放松，不禁仰面轻叹一句。
赵简进门时就看到这幅场景，少女握着斗笠，神情柔和，嘴角微翘，如释重负地感激上天回应祷告。
李廉注意到身穿蓑衣的姜月，自是询问了一番缘由。
“祸起东崮？”听完姜月分析完卦象，李廉袖中的手竟微微发颤，脸色也变得严峻。
夏秋交际之间，青州多雨水，前年清河西堤还发生过水患，是以这次在暴雨来袭之前，他仔细提点了州府，勘察加固河堤，加之疏散沿途居民，却没想到自己可能疏忽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东侧......”赵简快速在脑海中筛选了一遍所有山形与地势，敲定道，“最有可能的便是崂山和辽山。”
“事不宜迟！”李廉顾不得入家门，又戴上斗笠，“虽只有零星村落，但疏散起来也要时间，我得马上出发。”
“兵分两路，李兄拿着我的印信，到卫所调派士兵，这样更快些。”赵简即刻与李廉动身。
姜月目送两人离去，忽见赵简坐于马上回过身来，雨水让他如星的眼眸更加坚毅，他朝她深深望了一眼，而后策马消失在雨帘中。姜月后知后觉，适才他的眼神，好像在安抚自己？
风雨晦暝，白昼黑夜没了更替，文氏看着如瀑的雨帘坐立不安，姜月在她身边作陪，向她提议：“殿下与大人在外头必然淋了雨，不若让厨房备好姜汤与热水，好叫他们回来时能驱驱风寒。”
文氏关心则乱，方打点去了，又知姜月是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看着她镇静自若的模样，心也安定不少，捻着串佛珠跪在佛龛前诵经祈福。
直至夜半时分，李廉与赵简才一前一后回了府。
文氏将怀里睡着的小女儿递给奶娘，看见两人如同在水中捞出一样，忙叫厨房呈上热姜汤。
文氏满是牵挂与心疼，取了帕子要帮李廉擦拭，李廉接过帕子温声答话。赵简悄悄退了出来。
雨势稍小，如果不是在暴雨中奔波了一日，赵简可能会觉得此时屋檐琉璃上嘀嗒的清脆声还有几分意境。
他在门前立了一会，看到东厢房还亮着暖黄色的光。
他回了房，下人帮他掌上灯，又帮他传热水。赵简又瞥了一眼对面，灯灭了。但他却感觉到了那盏烛火的温度来到了胸膛，四肢的寒意也被驱散。
赵简洗漱完，听到一侧窗户砰砰作响，转头一看，鸿影从窗户的间隙中钻进来，浑身湿漉漉的，精神抖擞地仰起头，疯狂抖动身体甩落水珠子。
赵简等他甩得差不多了，朝它招了招手，鸿影利爪稳稳地落到他小臂上。
赵简拿了一张干布帮它拭擦，问道：“去哪儿了？”
鸿影自然不会作答。
“去哪儿无所谓，但是如果你想偷偷逃跑，被我抓住了，”赵简恰好拭擦到鸿影双翼，双眸眯起，“我就剪了你的翼，拔了你的毛，叫你飞不了，却也死不了，听清楚了吗？”
赵简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对一只鸟伤害最大的话。
那可不就是真是一只走地鸡了？
鸿影整个身子抖了一下，也不梳毛了，呆呆扭过头来，鸟喙夹着一根翼羽。
赵简看它干得差不多了，放了它，“去吧！”
鸿影却不走，亦步亦趋跟在赵简身后，不时上下伸缩短脖。赵简知道他是要吃食，无情道：“别吃了，她说你胖。”
鸿影发出一阵怪叫，双翼扑棱棱地展开了。
“闭嘴。”
夜晚安静了。
青州暴雨下了三天三夜，电闪雷鸣，河水暴涨数十尺，不少民众房屋被淹，崂山更是发生山洪，所幸青州承宣布政使李廉未雨绸缪，事先将山下百姓尽数转移到安全地带，故而并未造成伤亡。
李廉不敢居功，连夜上了奏疏，将若岚公主如何事先提醒、秦王殿下如何借用印信调用卫兵，凡此种种，一一详细道明，又让驿站将奏疏八百里加急送到奉京。
元景帝早就听闻姜月在凉州提醒魏康预防蝗灾一事，此时阅明奏疏，圣心大悦，当即决定授其嘉议大夫，官至三品；又听说若岚公主吩咐一众侍从为流离失所的百姓搭建屋舍，亲自为百姓布粥，对百官赞道：“若岚公主蕙质兰心，品质高洁，颇有几分圣祖皇太后之风！”
大燕的天下是仁武太祖皇帝在马背上打下来的，而让他免除后顾之忧的便是圣祖皇太后，她贤良淑德，宅心仁厚，一直被百姓称颂爱戴。
皇帝这样说，不就是暗示若岚公主可堪担任未来国母之大位？此言一出，若岚公主的地位水涨船高。
姜月接到圣旨的时候，正领着一众大夫为百姓诊治。
虽未发生严重水患，但不少百姓的房屋在来势汹汹的暴雨中倾倒，亦有老人妇孺淋了雨后发热患病。她能重来一世本是上天垂怜，此时更不可能袖手旁观，因此率先拿出积蓄，搭了药棚，也是功德一件。
“恭喜公主！”圣旨一宣读完，孙桢等人便上前贺道。
“力小效微，实在是受之有愧。”姜月莞尔一笑，摆手道，“要说功劳，诸位大人才是劳苦功高，却让我一人受了赏，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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