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这一年的立冬之日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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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立冬之日寒风凛冽,天气阴沉沉的又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前往南疆充军的劳役、犯人就在这一日启程。
忙里抽空过来的李九韶疾驰而来,翻身下马,看了眼押送队伍,过来向领队道:“不要让其他人为难顾丛嘉。”
那领队却是仰慕顾炳的人,笑道:“这个不消您吩咐。”
李九韶点点头。他近日忙得脱不开身,刚接了北境的军报,报说北边有鞑靼人悍然入侵,他这几日便要出征,这一去又不知何日能回来。他心里究竟是惦念着乔以龄,想到她这些天承受了那么多事,便觉得心焦,几乎想向爷爷提出这次北征回来便向乔府提亲——若她在他身边,他至少能保她不出岔子。
此时却有一个十二三岁梳着双髻的小丫鬟过来,见了他,怯生生一蹲身道:“李将军,我们家小姐请您借一步说话。”
李九韶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大榕树下停着一台轿子,顿时明白那里面是谁,不由得有点紧张又欣喜,忙疾步过去,本想着和乔以龄隔着轿窗说话,却见轿帘忽然被掀起,那个袅袅婷婷的身影低头从轿子中出来。
李九韶猛地停住步子,望着她。
少女明丽的容色如一道照亮晦暝天地的光芒,令李九韶生出微微的眩目之感。
她越走越近,李九韶凝视着她灵动的双眸,心头微动,不自觉地牵起嘴角对她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片刻之间,李九韶已经在心底将她的容貌轮廓细细描摹了一遍,正是他心里想的模样——她眉心还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为她白皙的脸庞平添了一抹艳色。
乔以龄站定在离李九韶两步之遥的地方,向他一蹲身:“李将军。”
李九韶应了一声,却不开口,只带着笑意一直凝视着她。
乔以龄被他看得有些局促,垂下眼睛问:“你也是来看我哥哥的?”
“嗯。”
乔以龄望着他:“李将军如日后被派往南疆驻守,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请多照拂丛嘉哥哥。”
李九韶只觉得她的神情仿佛总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哀愁,想到她这些天的经历,只恨自己力量太过弱小,不能将她的家人护在羽翼之下:“我答应你,一定看顾他。”
他的承诺仿佛始终带着重若千钧的份量,乔以龄便安心地点点头。
她的忧伤映入李九韶的眼中,少年觉得心头刺痛,定定地看着她,目中有灼灼火光,声音陡然如铮铮金石:“你不要难过,只要顾丛嘉活着,就有希望!”
乔以龄望向远方渐行渐远的车队,眼神逐渐明亮起来:“……是。”
因为顾家出事,顾丛嘉又被充军,李九韶这几日心情极差,此时看乔以龄便如珍宝一般,唯恐她再有任何闪失,因此一句话想都没想便冲口而出:“我明日就要启程去北境,你等我,我从北境回来,就向乔府提亲。”
乔以龄怔住。
少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孟浪的地方,他神情自然,仿佛乔以龄嫁给他早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坦诚地望着她:“我会足够强大,一辈子护着你,一心一意地待你好,不会让你伤心。”
乔以龄忽然想起之前偶然见到过自李九韶小时候便照顾他的嬷嬷。老妇人面孔慈祥,拉着她絮絮地说:“我们家少爷也是个痴儿——老爷夫人自少爷三岁那年便都殉国了,因此少爷打小就比同龄孩子心思重些,看着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待人也不亲近。八岁那年和小姐订了亲后,他知道妻子会是和老国公爷一样待他好的人,是世上顶顶亲的人,他就把小姐一直放在心里了,小姐在他心里的份量不知有多重……”
可她与他的缘分终究是太浅了。
乔以龄忽然快步上前,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了他。
少女特有的幽香蓦地撞入鼻端,她柔软的发丝轻擦过他的面颊。李九韶脑子“嗡”地一声,战场上进退裕如的少年将军一时竟觉得手脚都没处放,僵了半晌才笨拙地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忽然很希望时光暂时停留在这一刻。
两人的身影在榕树下依偎,像在寒风里互相温暖彼此的存在。
*
乔以龄自京郊回了府,进门却见乔君蘅正在院中指挥着下人晒书,便停了步子含笑问道:“阿爹今日不忙?”
乔君蘅一抬头见是女儿回来,目中闪过一丝有些复杂的情绪,停了手上的活,吩咐了下人几句,便缓缓步至乔以龄面前,微笑道:“今日还好。龄儿陪阿爹走走散散心如何?”
乔以龄便明白,乔君蘅要和自己谈话。她早就想到,父亲若想带着母亲离开黎都,真正隐姓埋名归隐南疆,必然会有和自己摊牌的这一刻,也许是询问自己的意愿,也许是直截了当地让她留在定远侯府……她心下已经拿定了主意,因此点头微笑着应了。
花园中梅花已经初绽,似有若无的清雅幽香在冬日的清冽寒气中微微散发开来,沁人心脾。父女两人漫步在园中,经过一棵梅树时,乔君蘅忽然停步,在树前驻足良久,目中全是怀念,似是沉浸在过往记忆中不能自拔,缓缓道:“这是你祖母当年亲手所植的梅树。”
祖母梅氏早在乔以龄出生前就已过世,乔以龄只能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得知有关祖母生平的点点滴滴,却知道祖母是一位著名的节妇,当年长安被叛军包围,城防岌岌可危,祖母为不致落入贼人之手而毅然自尽。乔以龄轻轻道:“我听过祖母的美名,朝廷还特地旌表她为‘贞烈’……”
“什么‘节妇’、什么‘贞烈’,都不能概括她的一生,她只是她自己,是我的母亲。”乔君蘅怅然长叹一声,面前又浮现父亲专横独断的面容,“贞烈”这两个字背后藏着母亲多少斑斑血泪,从来不足为外人道,他也不便和乔以龄说。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缓缓道:“因为母亲,我和父亲之间生了龃龉,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更名换姓,独自来到南疆盛州过了五年……那是我一生中最自在快乐的日子。”
他嘴角含着笑,似在回忆当年不到二十岁的自己,在无拘无束的南疆盛州,与一见如故的朋友们投契交游、飞扬洒脱的岁月。
“后来,父亲年龄渐渐大了,我与他关系有所缓和,我便回到了黎都,娶妻生子。自从有了你母亲,有了你们,我便觉得这人情冰冷的侯府,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也不再是那么难熬。”
乔君蘅停了停,见乔以龄仍在专心聆听着,便温和地问:“龄儿,你怪不怪爹爹?”
乔以龄骤然吃了一惊,茫然问道:“我为何要怪爹爹?”
“我不愿蝇营狗苟汲汲算计,也不愿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乔君蘅苦笑道:“若我在这上头再上点心,只怕你们的身份地位也还要更高一点。现在也总觉得亏欠了你母亲。”
乔以龄偏头笑道:“阿娘昨天还同我说,嫁与爹爹是她做的最明智的决定。爹爹还觉得自己亏欠了阿娘,可见对阿娘是极好的。”
“你母亲是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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