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三个小神官
萧长老手下的人托着辛唯的身体，已经走到了火潭之前。
殷素心给她的随从递了个眼色，便有另外一人走到几乎目眦俱裂的於默身后，用一块密不透光的黑布遮住了他的双眼。
於默不仅不得动弹，还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听见殷素心用无奈的语气说道：“既然萧长老信得过，这件事，就由殷某来办。”
然后传来了物件被抛入火潭的声音。
因为潭中焰星飞溅，正殿内翻腾起汹涌的气浪，於默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他感觉到眼眶中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正沿着面颊滚落而下，本该是温热的，只是周遭环境在那一瞬猛然升温到炽热，令他觉得面颊上竟有些凉意。
风吟此时正好站在殷素心的附近。
她没有想到，殷素心竟然在遮住於默的视线后，拦下了萧长老的人，用死去的家畜代替辛唯的身体抛进火潭，接着只凭一个手势，就让手下的人抬着这具神官的神骨，将她送出九幽宫。
这一切，在场的人都有目共睹。
只有於默不知道。
他只会以为自己心爱之人死后也不得安生，尸骨被投进了九幽宫的火潭里。
“他们要将辛唯神官送去哪里？”沈兰息在一旁问。
风吟回应道：“卯月楼。”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千胤城的历史里，有关于这一段的记载。辛唯最后回到卯月楼的时候，是被不知名姓和身份的神秘人抬着送来的。当时她看起来就和死去的人族女人没有什么区别，星舍主人前去查看了一次，她的身体有在短时间内复苏的迹象，只可惜下一任神官，也就是我，已经托生于星霓海，会在二十年内降世，所以辛唯再也没有机会醒来。她被放在一只小木船上，木船载着许多美丽的鲜花，飘向了星霓海的深处。”
沈兰息见她说这些话时神情淡漠，像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脱口问道：“那么，你会觉得难过吗？”
“这一切都是辛唯自己的选择。生于星霓海，葬于星霓海，对卯月楼的神官来说，不是什么太坏的结局。至少，如果你告诉我，《异世录》里关于我的死法，是死在一艘小船上，沉入星霓海的深处，我应该会觉得心满意足的。”
“我以为你身怀神骨，会想活上千年万年，甚至更久。”
“啊。我更希望活得恣意，不求死得轻松。哪怕夭折在半途中，也只是和前人一样走了条短命的路，没什么好遗憾的。但是如果有人拦我前路，要我画地为牢，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放心，既然师父让我与你同路，如果有人要陷你于困局，我一定会帮你破局。”
“我没师父，不是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如果有用得上你的地方，我会来找你的。”
风吟的话刚说完，正殿里就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
古魔一族的几位长老，正在为给於默重洗血脉的事情争论不休。
场上的长老们分成两派，各执一词。
一方说，九幽宫不可一日无主，重洗血脉的事情要尽快，不仅能给於默重新获得源核之心力量的机会，也能让他的脑子好好清醒清醒，稍微有点作为，确保古魔一族不至于因为群龙无首而迅速衰败。
另一方说，重洗血脉用的是禁术，自古以来没人尝试过，自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更何况此术会对施术人，也就是所有的长老，造成很大的伤害，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他们这边争论不休，於默那边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虽然被遮住了双眼，但还是能看出心如死灰的样子。
长老们好不容易谈妥了，决定第二天就给於默更换古魔血脉，外面却有个古魔兵冲撞进来，连滚带爬似的到了於默跟前。
萧长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里是你能硬闯的？你说完就去领死。”
“首领，各位长老，不好了，魔族的兵已经越过界碑，朝着晦土城来了！”
殷素年眉头紧锁：“不好！我先带兵去晦土城看看，众长老与我同行吧。”
正殿里的人们一哄而散，都去阻止魔族的入侵了。
等於默能自由行动时，已经是这天的黄昏。
他就呆呆地坐在王座上，他的周围守着几长老的亲信。
不久后，又有士兵进来报战况。
“报！首领，晦土城破，殷长老赶到后，大退魔族三十里！”
“报！首领，萧长老重伤，另外几位长老也有些体力不支，本不该如此啊。”
“报！首领，萧长老说，源核之心的力量减弱了，这一定是古魔族的始祖降下了诅咒！”
“报！首领，殷长老说让您回偏殿等等，您知道哪里最安全，具体的殷长老也没告诉我。”
“报！首领，方长老殉族了！”
“报！首领，殷长老昏迷不醒，已经送回鄞墟！”
“报！首领，萧长老弃城而逃，被魔将杀星元逆用七煞镰杀死！”
“报！首领，另外七位长老已经陆续回鄞墟，您只要继续等他们的消息就行。”
“……”
“…………”
-
后面几天，长老们也没回来。
於默通常藏在偏殿的地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地宫，藏着吃不完的食物，和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他等得没有耐心的时候，总是想办法跑出来，要划着用特别的木料制成的船，去火潭里打捞辛唯的神骨。
火潭深不见底，有时他过于急切，弄丢了手里的船蒿，又看见潭水深处像是藏着些什么的时候，会忍不住用自己的双手去搅动潭水，哪怕自己的手臂受伤也不在所不惜。
长老们的亲信定期在附近出没，以探视於默为由，限制他的行动。
他时常在刚刚将船推进火潭时，被几个忠诚的亲信们强硬地从船上拉下来，送回偏殿的地宫里。
后来有一天，再也没有长老派人管他了，他们的侍从也都不见了。
於默突然意识到，古魔一族的权力上层，也许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驾着一艘小船，在纵横交错的河道间自由来去，用上了全九幽宫最好的避火材料，制成工具用来打捞辛唯的神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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