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齐王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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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王的确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次日就带着孟霁他们去了齐王府。
正在扩建的齐王府，在拆了几百个民居、商铺、府衙后，其占地面积已经大于皇宫了。
不仅如此，孟霁以为金谷园已经算极尽奢华了，这座齐王府，却显然更胜一筹。
那座待客的正屋，其规格之盛大，其形制之堂皇，分明就是一座宫殿。
孟霁同沈介跟着司马乂往里走，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非常悦耳的乐韵钟声，一步跨进去，只见殿前那块十分宽阔的空地上，有一群身着华彩衣裳的宫人在跳舞。
歌舞孟霁是不懂的，就是瞧着跳得挺整齐热闹的。
齐王司马冏看起来是个中年人，也是个挺会享受的主儿，此时歪坐在上首，身边还有个美姬侍奉酒食。
他那个座位……
孟霁没进过真的皇宫，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像是皇帝的御座。
司马冏一斜眼，看到了自家从弟走了进来，便扬手唤他，“士度，来来来，与兄同饮。”
司马乂没立即落座，只是跟司马冏说：“弟今日前来，是有要事，须得面陈阿兄。”
“要事？是何要事？”司马冏漫不经心地嘬了一口酒，眼睛已经飘回了殿中的歌舞上。
司马乂想来早就对此情景司空见惯，倒也丝毫不受影响，他指指沈介，“此子自益州而来，有当地要紧军情上报。”
——没人知道司马冏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兵卒曾被一个姓孟的义士揍过，为防节外生枝，孟霁便只好扮作沈介的从人。
司马冏的那只把玩着杯子的手就是一顿，面色也古怪了起来，“有军情，为何不来找我，而是跑去找你？”
“他不过是白身，哪里能进得了阿兄这里。弟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见到他。不敢隐瞒阿兄，这才将他们带来。”司马乂连忙解释。
他一面说，一面小心地观察着司马冏的表情，见对方神色中的戒备稍缓，这才松了一口气。
司马冏挥了挥手，下面的歌舞立刻便停止了，乐人舞人一礼之后，纷纷退出殿去，连王座边的那个美人也躬身退了出去。
“说吧，何事？”
好好的宴乐平白被打断，这位齐王的脸色就有点臭。
不过要说脸臭，孟霁此时也不遑多让。眼前的骄奢靡费，与成都城中的民生涂炭不停在她脑中交织，渐渐搅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
袖子忽然被谁拽了一下，孟霁一转头，对上了沈介关切的目光。
他冲她轻轻摇头，让她不要生气。
孟霁略一颔首，表示自己没事。然而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不大好的预感了。
那边司马乂已经在催了，“眼下齐王殿下就在此间，你有事，还不快快禀报？”
“是！”沈介忙冲着齐王行了个礼，开始娓娓讲述益州的情况。
“……朝廷若是再不派兵镇压，整个西南就要孤悬于外了！”说到最后，沈介有些激愤，声音也大了不少。
他说完，便将希冀的目光投在司马冏的身上。
司马冏没说话，只是摩挲了一下，他那张大抵是沉迷酒色的缘故，看起来有些苍白浮肿的脸。
殿内一时变得静悄悄的。
半晌后，司马冏才用一种仿佛刚刚睡醒的声音问道：“李特？是何许人？为何孤王总觉得听过这个名字。”
司马乂比照着自家阿兄，也假模假样地挤出一个应景的茫然表情。
孟霁深呼吸了一口气，没吭声。
最后依旧是沈介开口介绍，“去岁赵廞造反之时，李特曾经附逆。”
“哦，赵廞，”司马冏恍然大悟，却又皱起眉来，“赵廞之乱不是已经平了吗？李特没有一并获罪吗？”
孟霁攥了攥拳头，还是没吭声。
唯有沈介好耐心，“赵廞之乱就是李特平的。”
司马冏的面上浮出一丝困惑，“那是因为没有论功行赏，所以他不满？”
“非也，”沈介道，“事后朝廷曾以其讨赵廞之功，拜特为宣威将军，封为长乐乡侯。”
司马冏眼中的不解之意，就更明显了，“都给他封侯了，他为何还要造反？”
“因为李特素有野心，不甘只做晋臣，再则罗尚对流民摧残过甚，以致民心归附李氏，方至于此。”
“罗尚？这又是何人？”司马冏又露出了他那个梦游一般的神色。
孟霁呼吸一窒，着意抬头看了司马冏一眼。
“罗尚就是现在的益州刺史，”沈介说完，抬头一看司马冏还迷茫着，又补充了一句，“其父罗式，生前曾任牂牁太守。”
……司马冏还是没想起来，他有些烦躁地举着酒杯，喝了一口，发现里面没有酒了，而倒酒的美姬又已经被他自己挥退，他便更加烦躁了。
沈介还在继续提示：“尚之叔父乃西鄂侯罗宪，曾任蜀汉太守，蜀汉倾覆之时，举城而降魏，后又归晋。卒后谥号曰烈。”
孟霁就有些诧异地看向沈介，他是什么时候把人罗尚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殊不知，这对于贵游子弟来讲，这属于基本功，他们每一个人从开始认字，就开始背那些高门的履历同族谱，背不下来才是要闹笑话的。
“啊！对！是西鄂烈侯之侄，”司马冏依旧一副醒不过来的眼神，西鄂烈侯善于兵事，他的侄儿居然打不过一帮子流寇吗？”
“罗尚此人素来贪残少断，不如其叔父多矣，”沈介道，“蜀人有言，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正。富拟鲁、卫，家成市里；贪如豺狼，无复极已。如果继续任……”
司马冏听得头疼，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别说了。”
孟霁手都捏到刀柄上了。
沈介虽然一直在跟司马冏说话，倒一直有一部分注意力是放在孟霁身上的，此时一眼瞧见孟霁摸刀，几乎大惊失色，忙悄摸去拽孟霁的袖子。
司马冏丢开空杯子，彻底失去了耐心，“此事，你们去跟我的参军讲。人来，带……”
他想了一下，没想得起来面前这个白身叫什么，“……带他们俩去见皇甫参军。”
言罢，他又招呼司马乂，“士度，来来来，咱们兄弟俩继续痛饮一番！”
话音刚落，便有仆役上前，领着孟霁同沈介往外走。
孟霁初初以为，那仆役会带他们去个什么官衙，然则仆役带着他们，只是在齐王府内行走。
要说这占了数百户人家的齐王府，是真大，他们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到地方，孟霁便忍不住问道：
“不是要带我们去见皇甫参军吗？难道皇甫参军眼下在齐王府中处理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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