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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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夜里堪凉,阮玉才停下劝道,让空桑锦早些歇息。
空桑锦摇了摇头,她思绪烦乱,静不下,睡不着。她问阮玉:“你方才说京中暴乱,流民四起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回皇宫前,京都还一片祥和,繁华热闹,虽有人借题发挥,煽动百姓起义,但不过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这才几日,京中竟出现暴乱?
阮玉低头深思。丞相府遭了难,她们做丫鬟仆从的打发的被打发,发配到被发配,有的跟着相爷夫人,死在流放路上。好在她得天眷顾,被卖到人牙子手里,几经周转,被一小门小户的商贾家买了去。平日虽苦了些,但好在性命无虞。
直到前些日子澧王派人找来,她才又回到了小姐身边。
她捡了几处重点说道:“原先的起义不过游街示众,规模小,也没闹出过性命。王上只将人关押几日,罚了银钱,以做警示,最后遣散回去。”
阮玉思来想去,眉头紧皱,接着说:“三日前,京中百姓像是被蛊惑,发了疯的参与起义。不仅壮年男子,甚至老弱妇孺皆应声参与,并改了以往招数,组成军队,朝皇城进攻。”
空桑锦追问:“他们和平日相比有何异样?比如神志不清,被人操控?”
阮玉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空桑锦陷入沉思,她几乎能确定是陆知年所为,但她想不通,陆知年一介凡人,除了武功高强,并未修习术法,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驱使全京都人进攻皇城?
阮玉怕惊扰空桑锦,但又觉得此事应该告诉小姐,怯怯开口道:“小姐,有一事,不知是否有关。”
空桑锦抚额困顿,百思不得其解,让阮玉说下去。
“三日前,我和另一商贾家的丫鬟晓菱一起去了城外郊区采购布料。回来时天色尚早,以往日情形,正是售卖的好时间。而那日,街区空空荡荡,鲜少见到行人,偶尔遇上一个,也行色匆匆,躬身搭背,怀里紧紧捂着什么,慌张回家,紧闭家门。
到了夜里子时,街道上喧闹嘈杂。起初我以为是人起了争执,并未在意,继续睡下。
谁知那嘈杂不断,隐隐的街道上人越来越多,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我觉得害怕,想偷偷查个究竟。没料竟碰上我家老爷夫人,一身盔甲,手持刀剑,行迹匆忙的应声加入了队伍。”
阮玉回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若是那日夜里不小心被发现,恐怕,她已是刀下亡魂。
空桑锦握住阮玉颤抖的手,安慰道:“别怕,这里是皇宫,护卫森严,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她继续问:“这些人哪来的兵器和盔甲呢?”又是怎么整齐有素的集结进攻皇城?
“我不知。”阮玉眼中惊恐还未完全消散。接着说:“他们晚上攻城,手里举着火把,想火烧城楼,但都失败。”
“后来天快亮时,他们各自回家,卸下兵器和盔甲,俨如无事人,就寝,准备早饭和当日售卖物实,到早市时,拿出叫卖。”
“他们不记得夜里发生的事?”空桑锦问。
“官府也没追究吗?”
如此大阵仗,怎么可能息事宁人?即便他们假装当做无事发生,可皇权被挑衅,官府威严何在?
“追究了,可他们死不承认,并说官府仗势欺人,拿他们平头百姓出气。为此还闹出不少人命。”阮玉咽了口水,神情紧张。
“所有人说辞一致?”
阮玉斩钉截铁的点头:“是。”
“我观察过我家老爷夫人,不像说的假话,他们是真的不记得。问及武器时,哆哆嗦嗦的给官差大人磕头大喊冤枉,夫人更是吓得晕了过去。”
“这事最后如何处理的?”
“官差挨家挨户的搜,被搜出武器盔甲的人家全部被押入大牢。这是造反的死罪,他们心知等死不如坐实罪名。”
“后来,京都叛乱,流民四起,人人自危。我本想着和晓菱逃出城外。可晓菱被乱军斩首,五马分尸示众。并警告我们,想逃的,死路一条。”
城门紧闭,她们出不去。所有人视死如归,要将踏破他们城门的侵略者赶出去。
空桑锦心知不妙,陆知年已筑下大错,万不能由他一错再错。
就着忽明忽灭的烛光,空桑锦半阖着眼,秀眉紧蹙,孟今安在陆知年身上下了禁制,经陆知年之手,杀赫连野,不死不休。
而代价是,全城无辜百姓。
空桑锦骤然睁眼,往屋外走去。
雨还下着,有暴雨倾袭的迹象。阮玉一惊,自是知晓空桑锦的性子,定然是要插手其中。她忙出声阻止,声音中带了几分焦急:“小姐,京城里已经乱成一团,你去了也无济于事!而且王上已下令,屠城!”
阮玉顾不得尊卑,身体拦在空桑锦面前,雨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娇小的身体在暴雨中飘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雨水淹没。
但她依然坚定的拦住空桑锦,她不能任她家小姐任性妄为。
死生大事。
屠城两个字犹如一阵惊雷,横空劈到她身上。她愣怔片刻,轻柔的将阮玉拦回屋中,用干净温软的锦帕为她擦拭雨水,说:
“我不是盖世英雄,不能兼济天下。但我也不能冷眼旁观。”空桑锦手下的动作顿了顿,嗤笑自己一点都不酷,明知道这些不过虚构的人物,明知与她毫不干系,但她还是被动容,被“屠城”两字打败。
她将锦帕放置阮玉手中,眼里有光,带着微扬的笑意,说了一番让阮玉不得解的话:“我想留点什么,证明我曾存在。”
她融入瓢泼大雨中,阮玉惊呼,拿了伞跑向门口时,空桑锦已走远。她怔怔出神,觉得自家小姐变了。从前张牙舞爪,娇纵荒唐,做事不顾后果。现在虽也是一闷头的扎进,不计代价。但,她是为了与她不相干的百姓,无形中担起了一份责任。她不明白自家小姐的转变。乱世之中,能独善其身尚好,兼济天下太大,累及性命,不是她们一个女子能承担得起的。
风雨飘摇,雷声震过雨点,空桑锦徒手化出骨伞,六十四骨,冰晶玉石,融入赤翎强大妖力。伞柄是镇杀的千年大妖炼化所制,伞面是天外天织造的锦绣云锻。雨水避过骨伞朝旁落下。
空桑锦被禁足皇城,踏不得半步。守城的卫士为难,一边是圣旨金口玉言,一边是当今帝王宠夫人。盔甲下面孔稚嫩,手持银枪跪地,面目坚毅,雨水顺盔甲落下,湿透了全身,眼睛被雨雾迷失。
空桑锦衣裙被冷风漂打在雨中,衣角沾上水渍,青丝凌乱。她持骨伞,身体笔直的立在城墙之下,朱门紧闭。
“我不想与你为难,但我今日,必须出城。”她的声音被打散在风雨中。冬日的寒风夹着雨雪,寒冷彻骨。
守卫将士挺直半身,迎风立雪,说:“夫人恕罪,即便今日死,属下也不能让您过去。”
他神情紧锁,有大战前临危不乱的镇定。空桑锦见他,是有骨气的,但不知变通。
还没等她开口,旁边另一稍矮的将士紧张的回话:“夫人勿怪,他说话直,惹夫人不快。”接着将身体伏得更低,说:“王上担忧夫人,如今京城混乱,暴动四起,太危险。王上特意嘱令,不许夫人离宫。”他声音颤抖,不知是被冷风寒雨吹的,还是畏惧赫连野的政权。
他们秉公行事,空桑锦怪不得他们,但也疲于斡旋,悄悄施了诀,将人迷晕,并留下字据,说明是自己强要出城,撇开守城卫士的关系,也免了他们受罚。
远处雨中盈盈一抹身影,孤身掌伞,衣衫单薄,绯红上衫,青白长裙。
立于赤红朱门前,看清来人,是燕敏。空桑锦皱眉,她来做什么?而且,她临时出宫,她又怎么断定,掐着时间赶来?
“妹妹不必惊奇,你我既身处皇城,自有一套安身立命的法子,若是连这点眼线都没有,岂不他日连死都不明不白。”
燕敏笑盈盈的说,脸上挂着笑,但空桑锦看了,不觉得真诚。许是来得匆忙,衣衫单薄,被寒风一吹,身体不自觉发颤。
见空桑锦不答话,燕敏抿唇说明来意:“我来并非要与妹妹为难。”她神色如常,侧眼观察空桑锦,顿了顿继续说:“是想和妹妹做笔交易。”
又是一阵惊雷。
骨伞发出幽幽光芒,伞面画的地狱恶鬼,或身首分离,或青面獠牙,电闪雷鸣下,张开血盆大口,眼里发出绿色的光,凶神恶煞,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空桑锦压低伞面,使得看不清她神色,白皙纤长的手指与伞柄冰晶玉石相映成辉。
她轻蔑的笑道,柔声说:“此等福气,我一介平民,消受不起。皇贵夫人请回吧,夜里天凉,当心生了风寒。”
她持伞到燕敏身侧,她肤如凝脂,体型苗条,一颦一笑眉眼清纯,有天人的超脱,不染凡尘。而与之对比的燕敏黯然失色。若空桑锦是天上云,燕敏则如脚下尘。身体娇小瘦弱,面黄肌瘦,五官平平,脸上还有一抹赤色胎记。
两人并肩而立,空桑锦低下身,附她身侧,耳语道:“我劝皇贵夫人多行善事。举头有神明,当行表率,忧天下忧方能乐天下乐。”
燕敏并不生气,唇角生出一抹笑,眼里冷漠,轻瞥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将士,捡起地上的长剑,举置眼前,闪电的光投映到长剑上,剑面反衬出那张绝然冷意的脸,她敛起神色,道:“妹妹都不听听是什么就断然拒绝,会不会时候尚早。”她侧过身,迎上空桑锦的蔑视,继续说:“况且这笔交易于你我而言,都只赚不赔。”
空桑锦沉默不语,燕敏乘胜追击,道:“你我联手,待王上一统江山时,你我为帝后。如何?”她眼里透着精明的光,天下之势,不过争权夺利。
她望向皇宫最高的位置,那把龙椅上,别人坐得,她为何坐不得。
她持起长剑,刺入昏迷的将士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她冷笑,拔出剑,刺向另一名将士。
空桑锦心下一惊,骇然失色。阻止时,已来不及。
燕敏神色不改,扔下剑,慢条斯理的擦去沾上衣角的血液,回眸一笑,道:“他们办事不力,死有余辜。”
“道不同不相为谋。”握住伞柄的手指紧了紧力度。
“是吗?”燕敏反问。她走向空桑锦,扬着头,抽出头上的发簪,以尖锐的那头抵上空桑锦细腻的脖颈。
她探究的观察着,这细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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