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春日喧闹，暗潮初涌
“彭城公主？哪个彭城公主？”
“废话，还能是哪个！”
温惠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神空洞得望向左边厢拐角放着的樽青瓷莲花尊，没错，她要开始发呆了。
“她不是刚”死了郎君吗？
“五娘是呆了不成？”这声音温惠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懒得想
“公主再嫁都不是稀奇事，更何况——”
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
“彭城公主驸马的阿爷是从南边叛逃过来的皇子，嘶，真不光彩，而且啊，刘驸马他.....他有，有尫疾。”
李令妃边说，边伸出手腕作弯曲状，李家五娘李媛华倒吸一口凉气，只听她又道：“我曾在铜锣街上远远望到过一眼，那形容，跟个簸箕似的，嗐，还好死翘翘了，不然也不知公主还要受多少罪。”
温惠汗颜，她忽然觉得，这丫头应该很能跟自家二妹聊得来。
可余光瞥见的堂中的那位女子却是那么得意气风发，丝毫不见新丧的悲痛样儿，温惠下意识抿了抿唇，她的直觉告诉她，其一，这位公主，并没有二者说得那么“凄惨”，其二，驸马之死，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这公主的面相虽看上去“和蔼可亲”，然而其身侧候着的侍女，如果温惠没有看走眼的话，她们习惯性得呈八字站立，左右臂屈肘置于胸前，并一直紧张得环视四周，腰间悬挂着的用牛皮作配饰，里头鼓鼓囊囊的，看露出的棱角那分明是——匕首？？
温惠倒吸一口凉气，这年头，暗卫都这么光明正大带在身边了吗？
“真.....”
底下两女郎还在聊天了，媛华闭了嘴，可怜二字，形容一朝公主倒底有点奇怪：
“阿家宴殿下来作甚？”
“鬼晓得，阿家也是昏了头了，为了给阿兄找个新妇，什么香得臭的都往家里拉。”
温惠：......她还是保守了。
“但我瞧着，固惠安侯府家的那个大娘子真真不错，家世好，人和煦，又好看。”
李媛华由衷叹道，低垂的眼帘投落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是少女浅浅的心事。
温惠：......第一，我是庶出，第二，鬼才，嘶算了。
“哪个？！范阳卢氏？！”
话题就这么在不知不觉间跑偏了，温惠定了定神，只见坐在她右前方的那位咋咋呼呼的女郎眼睛滴溜一转，就开始在四周搜寻起来，直至发现了上首正襟危坐，神色‘肃穆’的温惠，她方眼睛一弯，抬步刷得窜到少女身侧，又很自来熟得挽住她的手，笑颜如花。
“你就是大兄回来念道的那个‘卢家娘子？你阿家呢？”
哦，温惠发呆发得太投入了，连卢李氏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发觉，不过她也早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发呆）。
“许是去拜见老太君了吧。”
温惠淡淡道，颇有股清冷出尘之感（其实她在偷眼观察公主身边的两位侍女，见她们像寻着目标似的，往里头径直而去）
那个方向，高家？
李令妃暗叹好一个大家闺秀，真是她怎么都学不来的端庄规矩。细细瞅着温惠的脸，她忽得“啊”了一声。
“我瞧着阿姊，倒像一个人。”
“谁？”其实温惠一点都不感兴趣。
李令妃只是狡黠得勾了勾嘴角，顾左右而言他道：“没事，阿姊家好事相近，三娘这边先来道喜了。”
“好事？”好吧，这点温惠还挺感兴趣。
少女啧啧两声，温惠这才转过头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位李家三娘，并巧然发现，李令妃的眼睛长得和他大兄颇为相似。
皆是沉黑的颜色，仿佛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粉唇微张，又听她一字一顿道：
“一门三主，范阳卢氏真是好大的福气。”
可行高于人，人必非之，荣宠过剩，从不是好事。
温惠慢慢眯起眼：她不信。
倘若真有这事，为何陇西李会比她本家知道的更快？范阳卢的消息网又不是吃素的。除非，是卢李氏瞒得太好了。
还有，这小娘子和她说这些做甚？
好吧，对不起，她信了
日上中天，挤在一屋子脂粉堆里着实闷得慌，温惠便随便寻了个由头，准备一个人出去走走。
可走着走着，便渐渐人烟稀少，便渐渐树木从生，便渐渐，听到了些不该听的。
“道虔......四郎.......”
是从假山后传出的一道娇俏女声，温惠本还大咧咧的步伐猛得一僵，瞬间石化，她并不是惊讶于男女私会这种在本朝嗯....也不算很伤风败俗的事，而是，那女郎口口声声唤着的‘道虔’，不就是她那，在太学读书的好四兄嘛！
哪家的女郎，不会真跟李令妃说的一样？
卢李氏管那么一家子本就很烦，对八个爷们的人际交往并不多过问，他们要么就苦哈哈得在太学读书要么跟着名师游学（耍）要么就在范阳或地方历练，反正一年都不怎么着家。
总之，温惠不熟。
不熟到什么地步呢，除了已经入仕的大兄道将平日里还能说上几句话，其余的，她能记得住名字都算她，算她，记性好了。
唉，大家族就这点不好，人忒多了。
“殿下屈尊降贵，怎的来开国侯府也不知会一声？”该死，是谁告诉这娘们他在这的，必将那活孙捉出来斩立决！
“倘若我不来见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来寻我了？”
真是公主？温惠心下一跳，上来就来这么一剂猛药？？好吧，她不该吐槽李家咋了咋了，自家的‘混不吝’，也不辞多让。
卢道虔声音冰冷，脸色更冰冷，只厌恶得撇过脸，不去看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元嫣戚戚然一笑，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四郎，我倒底哪点比不上她。”
这句话在温惠耳中自动翻译为
“妈的，敢看不起本宫，信不信本宫立刻哭回皇宫给你们家来个抄家流放一条龙大礼包啊？”
虽然皇帝不可能因为一个公主去动士族，尤其是卢氏这种，有钱有权有军队，在各个州县都有族人任要职的，你皇帝只要敢下旨，保你诏令还没送出宫，便能听到：
“呜呼悲哉，帝受奸人蒙蔽，吾等臣子，必清君侧以振太平！”
因此，在本朝，公主和四姓女（卢崔郑王）之间地位之差，总有些微妙，但表面君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公主自重！”
温惠真该改一改老是开小差的习惯，这不，偷听都能偷听得不认真。
“乐浪皇姑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还是说，那崔氏女便这么好？”
那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带着浓浓的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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