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神交
茹毛饮血的野兽一般,雄性气息不可抗拒地朝她压过来。
恐惧宛如一把利刃,自上而下将玄负雪贯穿,牢牢钉死在原地。
她奋力挣扎起来,指甲抓挠不知划破了谁的皮肤,涌出温热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沾满手心。
身上那人却不肯停,即使被她呜咽着痛骂,即使被她拳打脚踢,新的拳脚加在旧的伤口上,露出的肌肤上青紫黑红,淤青伤疤色彩斑斓,在熔金一般的落日之下熠熠生辉,好像热带鱼绚丽的鱼尾。
玄负雪被人捂住了眼睛,挥舞抗拒的双手也被人捉住,手腕交叠,被粗鲁地拉高,死死摁在头顶,动弹不得。
她吃力地抬起腿,一脚踹在他的肚子。
那人闷哼了一声。
低沉暗哑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玄负雪推拒的动作有一霎的凝滞。
起初是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额头,玄负雪还以为是晴日落雨,可接下来又是一滴,一滴,和密密麻麻的吻一起,掉在她的鼻尖、她的侧脸、她的下颌、她的脖颈。
压在她身上的人哭了。
呜呜咽咽,那样伤心,不像是施暴者,反而像是被人抛弃在滂沱风雨中、还被路人狠狠踹了一脚的丧家之犬。
玄负雪的大脑有一瞬空白。
随着她安静下来,那双笼罩在她眼睛上的大手也不再顽固如铁,被她握住手腕,拿了下来。
她看见了上方的凛迟。
他在哭。
眼泪混在他鬓边的暗红血痕里,自青年如刀削斧凿一般深刻的眉眼之中滴滴答答地落下。他一边哭,一边垂下头,毫无章法又粗暴狠戾地吻她。
一切都如坠梦中。
西方金乌缓缓下坠,暖融融的夕阳铺满大地,远处有巡逻的桃花三十六陂弟子经过,脚步声交叠,匆匆忙忙又杂乱无章地响成一团,宛如玄负雪此刻被捏紧、缠绕、几乎撞破胸口的心跳声。
待会无论如何不能再吻他了。
她的心脏快要被焚尽或消溶。
可玄负雪还没来得及张口,身上的人就忽地抬高上半身体,拉远距离,令她能看清那双微微红肿而嘴角缺破的薄唇。
她这才看清,凛迟的表情很奇怪,瞳仁也黑得不像话,他说第一句话时声音极其沙哑:“你想说什么?”
然后又不等玄负雪应声,他直接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神色染上了几分狰狞和痛苦,似乎在对她说,似乎又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讨厌我。”
玄负雪的喉间就仿佛被一根铁丝瞬间收紧,几近窒息。
半个时辰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下却如迷茫失途的弃犬,眼里亮晶晶的全是泪水,从喉咙里挤出低吼:“为什么你又要死?”
“十八年前已经.......”他哽咽着,掐住她脖颈的十指都在发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雪原,白鹭洲,酆都,我已经受够了一个人,你却又要再一次把我丢下?!”
他的手掌越收越紧,直到玄负雪眼冒金星,无助地拍打他坚硬如铁的手臂,才骤然松开。
新鲜干热的空气猛地灌进肺里,玄负雪不可自控地疯狂咳嗽起来。
自始至终,凛迟就跨坐在她身上,冷眼旁观一切。
“究竟要我怎样做才能留下你?”他低声喃喃,“就算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好,你要和我在一起。”
他忽然又怪笑起来,扬唇时露出犬牙尖尖,这种时候反而奇异地现出一种少年般的、春风得意的畅快愉悦来。
“我要在你身体里留下我的痕迹,我的味道,我的痕迹。”他重新俯下身,鼻梁贴上她的脖颈,无比亲昵地蹭了蹭,仿佛兽类在逡巡、标记自己的领地,“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
而玄负雪终于后知后觉的认识到:他不正常。
是魔气入侵神识?
她无声掐诀,想要用不熟练的涤灵术为他找回神识,却见那人抽出自己的腰带,眼疾手快地套在她的手腕之上,紧接着死死打结。
事到临头,玄负雪已经不知道是怒或怕,反而有种看淡生死的漠然。
总之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偏偏她还猜错了。
凛迟冰冷的双唇贴上了她的颈窝,良久,一动不动。
正当她以为这人终于被魔气入心、丧失神智时,凛迟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原本被他粗鲁摁倒在地、唇舌撕扯时都还能强忍的情绪,却在听见这句模糊破碎的字句时一瞬溃不成军。
他说,爱她。
玄负雪心想,这简直是糟糕透顶,宛如滚烫甜蜜的糖浆泼在血肉模糊的心脏上。
师父、大师兄、二师兄欺瞒在先,她自出生起所遇呵护都是阴谋诡计,所见真心皆是掺假做伪,唯有身上拥抱自己的人的身上温度如此真实。
她抬起手,掌心贴在他的前襟,立刻就被暗色衣襟上沾染的血水浸湿。
桃花宫护卫重重,他这一路来,应当杀了不少人,也受了不少伤罢。
一缕纤细的神识自她灵府探出,带着莹白光洁的色泽,悄然无声地贴近凛迟的额头。
正在埋头啃食她肌肤的邪魔轻轻颤抖了一下,抬起一双茫然的泪眼。
玄负雪对上他的视线,心想,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绝不后悔。
神识轻盈交融,五感无限放大,一丝一毫的触碰都如焚火烧身,整个世间仿佛都在轻颤,天地奏响悦音,像溪水潺潺,又像清风鸣响,又像一片无垠青青稻田,风吹稻浪,有节奏地起落。
耳边回荡着他的哽咽,和暧昧黏腻的水声。
他又来吻她了。
玄负雪躺在灿烈盛放的牡丹花丛中,热风吹拂,落在脸颊上的水痕湿了又干,透过凛迟宽阔的双肩,她能望见天空云团汹涌,仿佛水天颠倒,又落在大海中央。
海潮涨起来,海潮退下去。
期间,英俊而迷惘的邪魔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眸子,失神半晌,梦呓一般道:“看着我,对我笑,.......摸摸我的头罢?”
玄负雪一一照做。
身高肩宽的男人乖顺地垂下脑袋,任由少女纤细柔弱的手指穿过冰凉乌黑的发丝,在她指腹擦过头皮时轻轻战栗。
他是那样渴求她的啊。
无端的,玄负雪忽然想起来离开刘家屯时的场景。她同凛迟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土堆田埂窄小,她须得像鸟儿一样张开了双臂,才能维持平衡,不掉进路边的水池里。
微风吹起她的衣摆,自由自在的愉快填满胸膛。
而她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跟在自己身后、像只尾巴一样,低着头闷声走路的男子。
他永远在那里。
暮色四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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