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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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叔叔！”Toby在远处就看到梁珞唯的身影，从餐椅上爬下来，欢快地跑近，“你这么快就来啦！”
下午在幼儿园的操场上，梁叔叔和他说了一个秘密——入住的酒店在装修，想要去他家入住。
他当然一万个愿意。
小机灵鬼一只手拉着男人的裤脚，眨着眼睛问孟婧：“阿婧，可以让梁叔叔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孟婧家的民宿处在繁华的居民区，街区内有不少餐馆，但偶尔遇到有眼缘的客人想要体验中式家庭餐的，周阿姨也会为他们多做一些。
但此时的周阿姨想的却不是这些，根据Toby的态度，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显然和孟婧认识。
“阿婧，这位是…？”
梁珞唯虽然冷着脸，但该有的礼仪还在:“您好，我叫梁珞唯，也可以叫我William，是…Toby的朋友。”
为了听起来不太滑稽，他弯腰揉了一下黑棕色的小卷毛。
像是配合，Toby用头顶着他宽大灼热的掌心，咯咯笑着。
怕这个疯子乱说话，孟婧重新拿起平板电脑，推着周阿姨和Toby回到餐厅：“我先给他办入住，您…给他准备副碗筷吧。”
如果是普通租客热情地提出共进晚餐的要求，周阿姨一般都会答应，孟婧虽不喜欢社交，但也不至于耽误生意。
此时拒绝若是拒绝，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但她仍需要有个宣泄的出口。
于是，扎着丸子头，身穿毛绒连衣裙的年轻女老板一边低头划开平板，一边公事公办地说：“餐厅用餐100磅每餐每人，住宿费150磅每晚，押金是一晚的住宿费，刷卡还是现金？”
活像披着羊皮的狼。
梁珞唯递出护照和visa卡，声音冷冰冰的：“孟小姐开的是黑店？”
“梁先生若觉得贵，不如回去住酒店，我可以帮您叫车。”孟婧接过护照录入信息，头都没有抬一下。
“不必。”
梁珞唯去过很多国家，办过几次三年工作签，孟婧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最新的。
注意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以前年份的出入境戳，梁珞唯指尖点在其中一个日期上：“这年，你也在？”
“在啊。”孟婧用指甲抠着平板电脑的硅胶软壳，“不可以吗？”
“没什么。”梁珞唯依旧绷着脸，“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关于遗憾的是什么，话虽没说全，孟婧却觉得自己听懂了。
听懂的同时，一股莫名的酸涩从骨头缝中涌出，心像被铁块拴着，坠得她生疼。
这个人…不仅疯了，说的话还带毒。
她抵抗不住。
护照归还，孟婧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平板：“要拍一张半身照备案。”
屏幕上出现熟悉的脸，板着面孔，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头。
梁珞唯的T恤不是黑色就是白色，款式都差不多，让人怀疑是不是买了很多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平板像素不高，玄关光线不好，即便这样，他的颜值却依旧能打，或者说，恶劣的环境反而为他的五官加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孟婧的视线和他在屏幕中相交，男人眼神冷冽、强势，却也带着毋庸置疑的认真与坦诚。
灼得她心慌。
就这样看了很久，梁珞唯问：“好了么？”
孟婧这才缓过神：“虚了，在重拍。”
于是，照片中，男人嘴角微微扬起。
“好了。”
这栋房子的餐厅很大，餐桌是长条形，Toby坐在最外面的短边侧，孟婧坐在长边侧，一边挨着Toby，另一边挨着周阿姨。
两人来到饭桌前，周阿姨已经帮梁珞唯盛好饭，将饭碗放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这是以往客人吃饭的惯用位置，孟婧不喜欢和陌生人面对面，周阿姨负责将他们隔开。
谁知梁珞唯偏不，他拿起桌上的碗筷，道了谢，便径直坐到孟婧对面。
两人都挨着孩子。
孟婧瞪了他一眼，梁珞唯拿起筷子：“没办法，我是Toby的朋友。”
孟婧嘁了一声：“按这个辈分算，你应该叫我孟阿姨。”
说完，她低头将碗中凉了的疙瘩汤尽数咽下。
周阿姨看着身边低着头的女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孟婧一向温婉，从不乱发脾气，即使面对追求者，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甚至是寡言少语。
什么时候变得巧舌如簧了？眼神和语气中还不自觉带着点尾勾，似乎她自己都没发现。
“那个…梁先生是吧？”周阿姨打破沉默，“您是做什么的？”
她还不敢问对方和孟婧的关系。
梁珞唯放下筷子：“普通打工人而已，最近公司轮岗，暂时居家。”
“这…”周阿姨的脸立刻皱起来，看看孟婧，像在替她择选夫婿般，嘟囔一句，“没工作可不行。”
孟婧一口汤呛住，险些咳出了眼泪。
看来周阿姨已经自动将梁珞唯划归为她的追求者，并且开启了长辈面试环节。
“周姨，不是你想的那样。”孟婧悄悄用手肘碰她，“别问了。”
“没什么不能问的。”梁珞唯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孟婧，“不是没工作，暂时休假而已。”
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捏了一把Toby肉嘟嘟的小脸。
“之前孟小姐托我推荐国内的幼儿园，最近有点消息，所以前来拜访。当然，该付的住宿费用一分都不会差。”
男人谈吐间尽是教养，让周阿姨放松了警惕，对他冷冰冰的初印象也消散无几。
“哦…你和阿婧是同事？”
梁珞唯点点头：“算是吧，我工作的公司是她客户之一。”
“那可都是大公司！”周阿姨这才眉开眼笑，“总算是有个靠谱的。”
梁珞唯很会抓重点，明知故问：“周姨，什么靠谱的？”
周阿姨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梁先生。”孟婧将筷子放下，“我从小教育Toby食不言寝不语，既然您是他的朋友，还是陪他好好吃饭吧。”
Toby似乎觉得这是一种表扬，朝梁珞唯挥挥手里的叉子，叉起一小块南瓜，张大嘴咬住。
梁珞唯看着他满脸天真，心情终于好了一些，重新拿起筷子。
一顿饭吃得沉默，饭后孟婧和周阿姨去收拾，Toby则拉着梁珞唯去玩具房。
“上面是你和妈妈住的地方，叔叔不方便去。”梁珞唯一把将他抱起，“去我屋里？”
他的声音不小，故意让孟婧听见。
于是厨房内传来幽幽的声音：“Toby，疯了一天，是不是该学习了？”
Toby小嘴立马嘟起来，将头埋在梁珞唯肩膀上：“听不见！”
从幼儿园退园已经一周，他每天都在这条街各种叔叔阿姨店里玩，吃吃喝喝，还有玩具，如果孟婧不回来，可以一直不学习。
不爱学习这件事情总让孟婧头疼，她倒不求孩子今后考试有多优秀，只是Toby现在的英语，实在是低于同年龄段平均水平。
所以每天晚上，Toby被强制要求学习半小时的单词卡片。
孟婧挽着袖子从厨房出来，露出雪白的小臂，迎着走过去：“过来。”
本意是想让趴在梁珞唯肩上的小朋友回到她怀里，谁知Toby正背对她，反而是梁珞唯会错了意，也往前走了两步。
孟婧抱到Toby，却也虚虚地环住了他。
“你！”孟婧放开手，将娃形挂件取下，抱到自己怀里，“神经病…”
踏上几节台阶，她自上而下地看他：“明天白天，我会把他的单词卡拿下来，如果你又闲得发神经，可以陪他玩一会儿。”
*
第二天一早，孟婧就去了中介机构，可能是Devin托的人起了效果，签证比她想象的顺利许多。
手续办完，已经是下午，孟婧看了看时间，驱车到了家附近的跳蚤市场。
市场从中午十二点开摊，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此时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孟婧停好车，将后备箱里的几包衣服拖出来。
“孟婧？你不是回国了吗？”
“Toby妈妈，今天又带什么好东西了？”
“阿婧！这边这边！给孩子拿点回去。”
孟婧穿过人群，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最终停在一个挂满手工制品的摊位。
摊位前是用彩色毛线拼成的招牌——“婷婷手作”，里面站着一个和孟婧年龄相仿的女人。
戚婷婷正一丝不苟的勾着一个小猫挂件，听到孟婧的轻咳声才抬头，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Toby签证的事，已经搞定了。”孟婧将包裹放到摊位里面：“家里又收拾出一些带不走的，你先挑挑，剩下的再放这里卖。”
戚婷婷是孟婧的研究生同学，在校园里收获异国爱情，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留在本地。她的男朋友是个没名气的画家，两人因为热爱艺术走到一起，虽然感情稳定，但生活中只靠戚婷婷一个人的工资支撑着，略显拮据。
因此工作之余，靠贩卖一些手工制品补贴生活。
戚婷婷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这么多，我也穿不过来啊。”
孟婧拿起桌上的小猫仔细瞧着：“谁说都给你了，小男孩的衣服你也要啊？”
“那可说不准，万一能用上呢。”戚婷婷挽起孟婧的胳膊，轻声说，“亲爱的，我…要结婚啦。”
孟婧一愣。
戚婷婷和男友恋爱多年，要说结婚，也确实早该结了，但现实的困难她也略知一二，她怕老同学被爱冲昏头脑，小心地问：“可是你们结婚住哪儿，总不能一直在画室凑合吧？”
“不是。”戚婷婷手里绕着毛线，一圈一圈的，脸上泛着幸福，“有位经纪人看上他的画了，上个月签约后就卖出去两幅，之后的画价格也抬起来了。”
她说了一个名字，是当地有名的连锁画廊。
“恭喜！终于熬头了！”孟婧眼中惊喜，拍着胸口，“所以…他和你求婚了？”
“嗯！”戚婷婷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枚钻戒，“画廊会提供给他专门的画室，我们重新租了房子，以后不用窝在那个小地方啦。”
孟婧给了她一个拥抱，眼角湿润：“婷婷，你的眼光好，也有对他不离不弃的勇气，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羡慕你的勇气，如果是我，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这样选择。”
在计算利益得失之后，她绝不会主动让自己陷入困境。
“小婧，我并没有苦过，可能真的是有情饮水饱，我…每一天都觉得很幸福。现在经济条件好一些了，他提出结婚，我很开心，但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不再相爱，我也不会因为他的飞黄腾达而犹豫要不要留下。”
孟婧看着她手中璀璨的钻石，吸了吸鼻子：“婷婷，这些年我总觉得你被爱情困住了，现在想想，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枷锁里。我自诩势利，从不尝试涉足感情，又何尝不算失去自由。”
戚婷婷反过来抱了抱她：“也不用这么想，也许你给自己设限太多，只是因为没有遇见那个让你打破规则的人。”
打破规则…孟婧想到一个人。
好友敏锐地感知到她表情的不对劲：“脸怎么还红上了，难道那个人…出现了？”
孟婧摇摇头：“我不知道。”
“道理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都明白。”戚婷婷熟知孟婧的性子，“从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活得更洒脱一些。”
“小婧，你是我在学校里第一个朋友，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虽然内向沉默，但对于感情从不回避，也能算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但是生下Toby以后就变了，我知道。”孟婧笑笑，“要顾及的现实问题太多，我…我总觉得自己不能做好。”
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接触异性，但每每对方表达出明确的好感后，内心无来由的恐惧和后怕会冲淡想要尝试的勇气，让她节节后退。
去医院进行分离焦虑症的治疗时，医生也曾分析过，她太过害怕失去，所以才希望在亲密关系中获得百分之一百的掌控，一旦掌控过度，又会陷入新一轮的焦虑。
对Toby的放养，也是对自我的疗愈。
“不说了，聊点开心的。”戚婷婷拍拍她，“抱歉现在才告诉你，后天…是我的婚礼。”
“什么！？”孟婧讶异，“如果不是临时回来，你就打算不邀请我了？”
“邀请你儿子了。”戚婷婷拿出手机，翻出一张Toby穿着小西装的样片，“就在威斯圣伯大教堂办个简单的仪式，大家在草坪上喝点酒，权当庆祝了。”
“你找他当花童？”孟婧接过手机，她还没见过Toby这么小大人的打扮。
“怕耽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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