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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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政局出来，温沉意和卓逍手上各自多了一本崭新鲜艳的离婚证。

没有消沉低迷，没有伤心欲绝。

这段婚姻的结束没有在温沉意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就像是结束了一次寻常的工作。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和卓逍两年前结婚。

他为补上家里公司的资金链，卓逍为满足爷爷弥留之际最后的心愿。

于是一拍即合，约定婚期两年，互帮互助，各取所需。

两年期间，除去领证的那天，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见面无一例外都在医院，温沉意需要和卓逍在老爷子的病床前上演一出夫夫情深。

如今合约到期，温家公司资金问题已经完全解决，而卓逍爷爷也在上个月安详辞世。

合作圆满完成。

离婚证对温沉意来说，不过只是一份比较特殊的解约合同。

至于卓逍，不说其他，单从合作伙伴看，不找事不闹事，不提附加要求，钱打得干脆利落，和他合作很愉快。

走下民政大楼前的台阶，原本并排停了两辆车的地方如今只剩一辆。

温沉意的助理回公司替他取文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司机提前下车拉开车门，卓逍没有急着上去，站在车旁问温沉意：“温总这会儿是要回公司？”

温沉意摇了摇头：“我去机场。”

卓逍：“琬山机场？”

温沉意：“嗯。”

“正好我也去。”卓逍向他发出邀请：“一起？”

温沉意刚刚打电话时没有避着人，卓逍显然听到了：“从这里绕半个二环去你公司，回来还得绕，不如让你助理直接去机场，节约时间。”

外形出众的两个人站在一起过分惹眼，加上又是民政局门口，来往的行人打量他们，目光透着耐人寻味。

所幸温沉意很快同意了。

卓逍说得在理，确实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完全可以避免的等待上。

上车后，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人取到文件后直接去机场等自己。

放下手机又开始想工作的事。

一件一件地在脑袋里梳理细节，确认重点没有遗漏。

卓逍：“温总最近的项目在柏林？”

温沉意心不在焉：“对。”

卓逍：“需要亲自过去？”

温沉意：“今早刚从那边飞回来。”

为了离婚。

这句温沉意没有说。

不过他知道卓逍明白，毕竟卓逍也跟他一样，特意从莫斯科赶回来。

卓逍：“进展还顺利么。”

项目用到不少卓逍注入的资金，温沉意收回思绪，回答变得诚恳了些：“托卓总的福。”

卓逍笑笑：“应该的，后面再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温总随时联系我。”

两个人合约已经结束，婚也离了，温沉意知道卓逍只是在客气，略一颔首没有说话。

车辆的行驶让温沉意紧绷的太阳穴更加不适，他闭上眼抬手按揉，试图缓解过劳造成的晕眩。

卓逍侧目：“不舒服？”

温沉意：“大概只是没休息好。”

卓逍让助理给他递了瓶水：“工作可做不完，还是要注意多保重身体。”

温沉意吐了口气，接过水道谢。

礼节性寒暄就此结束，卓逍没有再开口，车厢里安静下来。

温沉意也放弃了继续劳神，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打算放空大脑缓一缓。

无意间转头，发现卓逍正在接收一个微信文件。

他发誓，他真的是无意。

因为卓逍用的是平板，屏幕大得藏不住微信界面，也藏不住对话框里那硕大的文件名：

【失忆后前夫对我追妻火葬场了】

温沉意：“......？”

追妻，火葬场。

是个什么东西？

卓逍公司的业务范围难道已经拓展到他认知以外的领域了？

他很少对一件事物感到真情实感的迷茫，印象里，这是第一次。

然而他的迷茫没有持续太久。

车辆碰撞的巨响自身后响起，他惯性前倾，头重重撞上副驾椅背。

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

他来不及从混乱中反应，只听见司机惊恐吼了一声“追尾了，前面还有车”，第二声巨响从车头接踵而至。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双眼紧闭。

有人扣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拉进怀里，护住他的脑袋。

*

*

“我们小意没事吧？”

“放心老婆，医生说了只是气急攻心，休息下醒了就好了。”

气急攻心，谁？

“怎么还发情了呢？”

“假性，假性发情而已，打过抑制剂就好了。”

发情，这里有猫狗吗？现在好像不是春天。

“那怎么还不醒，急死我了。”

“我知道你急，先别急，医生说很快，诶你看，这不就醒了吗？”

温沉意实在被吵得睡不下去。

长睫颤动，托着沉重的眼皮艰难睁眼。

一对中年夫妻立刻凑到他面前：“小意，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温沉意头脑昏沉，看着眼前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再看看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

重新阖上了双眼。

他应该还在做梦，没有醒过来。

“哎呀怎么又晕了呢，医生，医生！”

“医生早就走了，你小声点，别吵到小意，我看看。”

“你看什么看你又不是医生。”

“你行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

又开始了。

这次不只聒噪，甚至有人坐到了他的床边，一边重复喊，一边不停地用手拍他的肩膀。

温沉意不堪忍受，皱紧眉头再次睁眼。

好像不是在做梦。

这两个人是谁？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

卓逍呢，卓逍去哪了？

“哎醒了醒了。”

“小意，看看妈妈，是不是躺着头晕不舒服啊？”

怕他两眼一闭又要晕，夫妻俩小心翼翼扶着他起身，靠坐在床头。

“小意，我和妈妈知道你不好受，我们也不好受啊。”

温建霖满面愁容：“天底下的父母，谁会希望自己捧在手心宠大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

“行了别说了。”

杜梅岚拍开他的手：“小意才刚醒，就不能让他缓缓吗？”

温建霖叹息着坐回去：“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拖着又能解决什么。”

杜梅岚一哽，几度欲言又止，心里已然认同了丈夫的话。

她低头帮温沉意整理被子，整理好了又拉住他的手，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都怪爸爸妈妈粗心大意，当年才会在医院抱错孩子。”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跟你没有关系，跟你哥哥更没有关系。”

“是啊，小意。”

温建霖语重心长：“不是我们着急要接你哥哥回来，实在是那边情况复杂，你哥哥现在真的很需要我们。”

杜梅岚：“对爸爸妈妈来说，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我们家的好孩子，听话，不要气伤了自己的身体，好吗？”

温沉意面无表情听着他们的不知所云。

隐约觉得后颈不舒服，想挠一下。

刚抬起手就被杜梅岚阻止：“小意，别，你刚刚发情了，才打过抑制剂，先别碰腺体。”

温沉意手顿在半空：“？”

他们的话里透露出不少信息，温沉意很快从其中提取出重点，在脑海中一一陈列：

一：他如今身在一个陌生家庭。

二：他是被抱错的假少爷，真少爷另有其人，并且已经被寻回来了。

三：他晕过去是受到真相的刺激。

四：他身上多了个叫腺体的器官，会发情，遏止需要注射抑制剂。

五：周围没有猫狗，发情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真情实感地迷茫”这件事是不能有先例吗？

因为一旦有了，后续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真假少爷？

人类怎么会发情？

是误入了平行空间？

上述信息分明条理清晰，他竟一个也不能理解。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

心烦意乱之际，听觉忽然捕捉到一种清脆的，突兀的，类似机械启动的声音。

抬头，一个对话框模式的投影画面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悬浮屏幕，透明底白体字，上面显示着两段内容：

「剧情：

温沉意看着眼前的父母，痛苦发问：“我不是你们的亲生骨肉了，以后你们还会爱我吗？”

倒计时：10」

温沉意盯着如梦似幻的对话框沉默良久，终于问出了自睁眼以来的第一句话：“这是什么？”

温建霖，杜梅岚：“什么什么？”

「倒计时：6」

温沉意指着投影：“这个。”

温建霖，杜梅岚：“这个什么？”

「倒计时：4」

温沉意放弃沟通，转头去找投影装置。

可惜左右翻过都没找到，等他再回头，投影上的数字已经闪红：

「倒计时：0」

霎时间，温沉意感觉到一股电流直击心脏，短暂的麻痹之后，是虫蚁噬咬般的绵密刺痛。

沉静的表情失控了一秒。

他捂住心脏，不可置信地意识到什么，照着屏幕将台词飞快念出来：“我不是你们的亲生骨肉了，以后你们还会爱我吗？”

话音落下，刺痛消失。

夫妻俩的眼神立刻变得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