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九 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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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冥界离开的时候,高法依格没有对海姆达尔道别。
她的离开就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海姆达尔是因为她来的冥界,没想到她要走,自己却留下了。
“再见。”他朝着她的方向摆摆手。
她没有回应。心里任性地想,还是再也不要见了吧。
她心里全是酸胀的恶毒的话,但是都没能宣之于口。
她手里把玩着自己的新魔杖,装作百无聊赖浑不在意的样子。甚至怀疑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说那些话——因为芦笛正在她身边。
是的,继海姆达尔之后,芦笛也来了,为了找她。
她现在愈发相信海姆达尔就是芦笛派来的。
“再见。”芦笛表情平淡,将她看了一眼,回应海姆达尔的告别。
高法依格在一旁满脸不耐烦。
依依惜别的场景并没有上演,芦笛说完,揪着她回了约顿海姆,好像这才是天大的事。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她不亲自来的话,高法依格也许就不打算回去了。
回到约顿海姆的黑森林,熟悉的小木屋里,芦笛准备了热汤热饭。
“你还好吗?”
高法依格简直受宠若惊,那可是一直以冷淡著称的芦笛欸!她怀疑她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主动关心她!
“我看上去像不好的样子吗?”她反问,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的火药味。
芦笛看着她,似乎是在评估她的状态。那样明智的目光看穿了高法依格的一切伪装,直接看到了她的灵魂里去。
“哦对,你是另外那个,是记忆还没有恢复吧?”
凭借对于魂术的钻研,芦笛很快得出结论,目光中是柔软的……同情。
而那正是高法依格现在最不想看到的。
她的心已经迷失了,芦笛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她眼中曲解成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歉然。
高法依格冷静地知道自己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调整心情——那也就是她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回来的原因,可是芦笛再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她又心软了。
如果她坚持拒绝,芦笛一定会受伤。
而且不就是承认自己有所谓了?
不过一个海姆达尔而已,至于吗?
魂术复活对灵体的影响本来就是未知的,加上他一体九魂的特殊性,高法依格早就知道那是一场豪赌。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次是自己输了。
硬着头皮面对芦笛,高法依格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充满腐臭情绪的行尸,光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几乎让她耗尽所有精力。
“现在外面是什么形势了?”芦笛无法得知她心里的想法,一起吃饭的间隙用闲聊铺满,试图拨正被一系列变故打击得面目全非的日常生活。
芦笛这些年一心铺在复活海姆达尔和魂术上,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知晓,却缺乏一些政/治敏感。
“朝格涅利复活,冥界推翻了海拉,正式反抗奥丁。”
“哦——”芦笛长长地答应了一声,清秀苍白的脸上一片茫然,“我记得你说……你是和耶梦加得……对吧?”
她下意识把听到的几个名字划分成了几个阵营。
“其实叛军他们都是一起的——”高法依格一顿,又觉得芦笛的误会或许也不算错,因此中断了否认,只是说:“我嘛,我不干了。”
继海姆达尔之后,高法依格第二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如果说芦笛没有政治敏感,那她就是没有觉悟了……
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急流勇退,果然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如果有人问她原因,她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觉得没有意思。”
当然,只是她本人而已,一旦中土世界参战,那里她的成千上万的信徒们,必定会选择一个立场。她不可能站到神族那边去,那么也就是说,她留下了一支军队,这个主帅却临阵脱逃。
听高法依格说完的芦笛的反应依然乏善可陈,她不知道这背后代表的意义,也就不存在劝说的冲动,反而让她成了一个完美的倾听者。高法依格忍不住好奇反问:“那你呢?”
首先,芦笛是一个神族……
她或许不该问的。
芦笛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变过。
“海姆达尔大人选择的路,就是我的路。”芦笛道,平淡的语气中有种坚定的力量,令人动容,“不过我能力有限,只盼着不拖后腿就好了。”
“不会的。”高法依格眼神飘忽地安慰着,接下来的用餐中便沉默了。
她忍不住开始拿自己和芦笛比较起来,想到,芦笛为了海姆达尔的复活也牺牲良多。
在海姆达尔死后,高法依格声名狼藉,但当她找到她时,仅仅说明有一丝救活海姆达尔的希望,她便义无反顾地逃出阿斯加德,追随于她。
这其中当然不是仅仅因为忠心而已。
现在高法依格害怕追究那究竟是因为什么。一种沉重的,比她与海姆达尔的过往还要悠久而绵长的依恋。
芦笛可以算是和海姆达尔一起在西敏约格长大的……
有一个海姆达尔也爱着她——高法依格的记忆中,那次青春祭典的末尾,她曾经亲眼目睹过他在众目睽睽下单膝跪地,朝芦笛献上战利品金苹果。
那样骄矜的一个人啊。
何况那还是她低声下气讨也讨不来的,金苹果啊。
高法依格承认,那个时候她嫉妒委屈地快死了。直到又过了数年之后,知晓那是他体内的其中一个灵魂,她突然释然了,自尊心也得到了弥补。
相爱的人经历苦难,理应永远在一起,庆祝得来不易的幸福。
她只是没有想过其中一个人不是自己——而她更不可能有那种旁观的心情。
她不能再在芦笛身边待下去了,否则迟早变成一个她看不起的人。
高法依格没有勇气面对芦笛,很自然地,决定当晚不告而别。深夜,想着芦笛应该已经睡熟了,她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带着眷恋不舍的目光最后望了眼这个熟悉的空间。
寂静的夜被沙发上突然开口的一人打破。
“你要去哪?”
高法依格差点把手里的魔杖吓掉,狠狠抖了一下,攥紧。
“晚上好啊……这么晚还没睡?”
房间里亮了起来——被养在玻璃罩里的夜萤们听见声音,露出发光的尾巴,一个追着一个在灯罩里起舞。
芦笛端着一杯酒,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那样待了多久。灯光下,那张淡然的脸上,头一次流露出些许悲伤。
她知道她伤心,她猜到她要走。
“你搞错了,这里是你家。”她站起身来,弯腰把酒杯放好,重新直起身子,面上一片空白。
“要走,也应该是我走才对。”
她仅仅对于政治而言敏感缺失,在其他事情上,她感知的触角就像她给人的第一印象那样纤细敏锐,因此早就发现了高法依格的别扭排斥,默默宽容了她很久。
谁知她就像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
芦笛起身要走,被高法依格下意识拉住。
她怎么能走呢?
这些年来,她们合作愉快,高法依格的足迹遍布九大世界,芦笛就安心守在后方,待在小屋里的时间比高法依格要长的多,这里也早就是她的家了,猛然听见芦笛的话,高法依格感觉自己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
“你去哪?”
高法依格脱口而出。
芦笛冷冷地看着她,怒气隐而不发,回道:“不用你管。”
她没有马上甩开她的手,高法依格心里又升起希望。
“一定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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