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飞天
“救命——”
“我不想死!”
“开门啊!”
求救与尖叫声此消彼长,逃难的人们试图涌入莲舫,却被结节阻隔,哭声竟穿透层层屏障直达耳膜,听得人胆战心惊。
海水通天,不住地拍打至古树上,发出的沉重声响越来越响,有如丧钟。
谢姜芨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刚想起身,腿上突然传来一阵束紧发麻地疼痛,她一头磕在地上,往旁边转了个身。
——不堪重任的小腿,再一次十分“识时务”地麻了。
好在无人在意她这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她的头发早已散开,如水般泄下,视线渐渐开阔。
挡在门口的狼犬无人敢拦,傅堪恢复人身,持剑将门口堵死了。
沉稳伫立的身影让她稍稍心安了些。
她观察着众人动向,慢慢坐起身。指尖藏在身后轻旋,金光浮现,找到了目标——
松月此刻抱着婴儿跪坐在地上,身体发抖,慌乱地用衣袖去遮孩子的脸,衣袖摇摆间露出几块青紫色的皮肤。
而那金光在触及到皮肤的刹那消散,如泥牛入海,再不可寻。
谢姜芨瞬间收回手,低下头掩盖神色,心中疑窦丛生。
她的法术从未出错过,面对强大的敌人也堪堪能用,为何对松月失效?
她下意识向傅堪投去目光,求助的心思却在触及到他无神的双眼的瞬间烟消云散。
身处险境,一个瞎子,连眼神交流都不能有,能帮她什么?
此刻莲舫已乱了套,李姝站在窗棂前神色晦暗不明,龙影渐渐逼近,刘长柏跪在地上吓破了胆子,手汗将地毯上的毛都顺平了……她要从哪里找破解之法?
谢姜芨攥了攥手心,将指甲硬生生地掐进去,抬起头的瞬间,目光竟好似含刀,雪白的眼神光看向窗外沉浮的巨龙之影,雷电不断在它身体里穿梭,眼见着愈来愈近,龙吟却远得好似还在天边。
一声龙吟长啸,大地震颤,木屑灰尘齐飞。
它从口中突出一团如火的烟雾,将乌黑的天边烧出了一片灿烂霞光,幻化出一圈又一圈残破灼烧的太阳。
机械的求救声不断地灌入耳中,尖锐、刺耳,几乎要将一切思想撕裂。
四条腿的动物都跑到了,那腾云驾雾的大龙竟还未到莲舫。
百姓的求救声能穿透结界。
她心中有了定论。
是障眼法。
——意欲何为?
种种谜团侵占了她的大脑,高考完后只用来处理重复工作的大脑CPU一时卡壳,耳边突然传来“咔啦”一声,让她恍惚觉得脑内的弦断了。
那断裂的声音清脆到令人牙酸,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被生生折断。有巨大的野兽踏着沉重的步伐,发出摩擦大地的嗡嗡鸣响——
松月脸上表情失了颜色,不住的冷汗浮于苍白的脸上,她抬头,朝着某处的黑暗惊慌失措地喊道:“夫人!”
声音之尖锐,将沉重静止的空气瞬间划破了一个缺口。
谢姜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巨型铁笼从黑暗处艰难地推出,一只凌厉的爪子扒着栏杆,尖锐的指甲刺破了一个侍卫的胸膛,将他牢牢卡在了杆子上。血液顺着铁馆往下淌,他的两腿不断抽搐着,口中冒出浑浊的血沫。
金光渐渐拥住它的身体,那庞然巨物在黑暗中现身。
它双目血红,两只长耳无力地垂落。刚梳洗过的雪白毛发上沾了血迹,巨大的身体不断地发抖,连带着穿透身体的铁链相撞,发出啷当声响。身旁的菜叶和断肢散得毫无章法,偶有几块从栏杆缝隙中滚落。
被利爪勾住的身体终于猛地一抽搐,头软弱无骨地垂下,得到了解脱,渐渐滑下去,滚到了地上。
目光顺着尸体往下滑落,便看见它卡在栏杆中间,扭曲异常的腿。
它用脚掌推着囚车往外,断裂的骨头不断诞生出新的裂痕,几乎只靠着皮肉连接在一起。大概是痛觉已经麻木,它一边发出低低的悲吟,一边还在蜗牛爬似的往外蠕动。
大殿中的众人嫉妒默契地同时失了声,沉默地看着它向窗棂挪动。
李姝近乎虚幻的声音散在呼啸的海浪声中:“……母亲。”
那让人揪心的摩擦声终于在这声呼唤中停止,巨兔疲惫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谢姜芨看着它的脸,产生了一种错觉——它的表情是麻木的,甚至看不到一点痛苦,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静,像是不知痛一般。
它无神的视线在看到李姝的瞬间停了一秒,随即挪开。
沉默的空气里,有细若蚊蚋的急促呼吸声。
巨兔的视线顺着哭声看去,停在了松月身上。
谢姜芨敏锐地抓住这一停顿,回头对上信鸦的眼睛,口型分明地说了“松月”二字。
黑乌鸦精神抖擞地一振翅,下一秒,傅堪不着痕迹地一抬手,一道锐利的细风猛地打上松月的手背,后者吃痛,那牢牢包裹住婴儿的长袖一松,将它完整的侧身露了出来。
那婴儿微微侧头,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面色因为过度缺氧而变成了青紫色,嘴唇裂成两半,裂缝一直延伸到下巴,长得十分随心所欲。
呼吸变得通畅,它不适地动了动身体,用尽全力伸出了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了一阵,攥住了松月垂下的一缕发丝,骤然睁开了眼睛,眼眶中却是一片浑浊的白色——没有瞳孔,是个天盲。
它有些慌乱地抓着那缕头发,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松月下意识将他向上拖了拖,着急忙慌地去遮,那只小手却瞬间脱了力,直直地垂了下去。
谢姜芨遥遥地看向傅堪,后者在感受到她视线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
——这只出生不到一个时辰的诡异生物,连哭都没哭一声,就这样悄然逝去了。
在它生命结束的那刻,巨兔猛然发出震天的哀嚎,它的叫声极细,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细微的嘴唇张大,翻出血红的里肉。
它的舌头被整齐地隔断,露出干净的横截面。
谢姜芨朝李姝看去。
她神色已然平静,甚至可以说冷漠。
“母亲……”她低声道,“为什么要让大家都难堪呢?”
她说完,几个侍卫颤抖着双手举起佩剑,极慢地向巨兔挪动而去。
“别叫了——这儿不是还有吗?”
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傅堪身后,声音浓厚如经年醇酒:“娘子失去那么多孩子,也不差这一个吧?怎么了,很心痛吗?”
他的音调忽高忽低,音色又转而细腻纤细,矮小的身体就这样站在门外,只露出一双眼睛,传递着残忍、冰冷的笑意。
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在这瞬间傅堪往旁一侧,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地上晃悠两下,外层的绸缎柔软散开,露出里面婴儿的原貌。
海啸声竟不知何时停了。
那巨兔再也承受不了如此打击,发疯似的撞着栏杆,直至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歇。
李姝脸上终于浮现了不一样的神情,她的五官因为极度的愤怒扭曲在一块儿,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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