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亡蝶葬仪

有蝴蝶。

白色的蝴蝶。

它们在战场上安静地飘舞着。

飞过烟火。

飞过哀嚎。

飞过死亡。

飞落在将亡之人的脸上。

*

那是战争。

异能大战。

战争本就是世界上最可怖的事物之一。

而异能又给这一概念赋予了新的悲哀。

*

战争的什么时候才是最为可怖的时期？

是末期。

战争的末期。

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

总有悲哀。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亡者已逝。

天人永隔。

*

那是发生在异能大战的末期。

在常暗岛。

有一场永不停歇的战争。

和永不死亡的军队。

麻木的士兵。

他们麻木地走上了战场。

麻木地达到濒死。

麻木的接受痛苦。

麻木地重获新生。

贯穿，断肢。

枪伤，炸伤。

力竭，濒死。

高层们称之为「不死军团」。

……不过是一直去送死的沙包罢了。

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士兵想到。

他上了战场，连敌人都没有发现。

却负了伤。

本是不可逆转伤势。他本来该失去行动能力了的。

然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因为一个天使。

代表「死亡」的天使。

每一次见到她都是死亡之后。

每一次见到她都代表着死亡。

他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就算还活着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军队。

就像他一样。全部。

连到前线都没有反应。

他们只是会呼吸的人肉靶子。

如果，如果。

就这么死去。

被炸死。被砍死。被不知名的武器杀死。

就这样死去。

就好了。

不被发现。不被抬回去。不被那彩色的蝴蝶触碰。

就这样死去。

就好了。

他迟早死去。他一直都知道。

他们的末路只有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让他们在这里坚持？

为什么不能就此结束？

让他死去吧。

拜托了，拜托了。

神啊——

有微风拂过。

吹来了一只白蝶。

落在了他的脸上。

啊啊。

他又死了吗。

真幸运啊，这一次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啊……”

不。不对。

这不是死亡。

不，不不。

这就是死亡。

是他渴望的死亡！

是——

梦寐以求的，永恒的安眠。

他感受不到痛苦了。

是很舒服的，空白的，不再疲惫的。

由死神赐予的，祝福般的永久沉眠。

是蝴蝶，白色的蝴蝶。

祂们，为这些早应死去的人们献上了哀悼。

他看到那片苍芜的战场上，无数人躺在地上，他们都是微笑着，解脱般地微笑着。

无数的白蝶在空中飞舞着，整个世界仿佛就是黑白色的。

他知道，他也将会如此地安详。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抬头看，想看看那位向地狱中的他伸出手的恩人。

祂背对着他。

纯黑的套装是最庄重的丧服。

代表死亡的巨大白蝶组成祂的头部。

祂背后生出的双臂抬着印有白蝶的黑棺。

啊啊。

是神大人啊。

*

此处无一人活着。

「亡蝶葬仪」追寻着死亡的气息，来到这处叫“常暗岛”的地方时，看到那些麻木的士兵，这样想到。

他们比脑叶的文职还麻木。

他们的精神已经不是活着的状态了。

所以，「亡蝶葬仪」出手了。

他短暂使用了自己被抑制在躯壳下的力量。

主管对他很宽容，这副躯壳对他的抑制力不是很高。

他原身的虚影覆盖在他此时的躯壳上。

他将为这片绝望之地带来美梦般的死亡。

*

“敌袭！敌袭！”

“注意防备！”

一位小姑娘眼神空洞，将自己紧紧抱住，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她听着外面的骚动，没有半点反应。

无所谓，反正之后都不会死。

不会死的。因为有她在。

她的指尖颤抖，缓缓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突然，她顿住了。

“……蝴蝶，不见了……”

“要找到……”

她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年纪明明只有十一岁，却像站不稳的老太太那样。

走了两步，又无力摔倒。

“啊……”

外面的骚动持续，她充耳不闻。

她只是在这房间寻找着。

没有，没有。

落在外面了吗？

慢慢的，慢慢的，走着，她打开了门。

门外有很多人，在走廊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

她无数次地见过这样拥挤的场景。

但这次，不一样了。

有蝴蝶，落在，他们的脸上。

死亡降临在他们身上了，终于。

他们是微笑着的。

像是只是做了个美梦。

女孩又摔倒了。

她慢慢爬到附近的一个士兵旁。

看着。摸了摸他的脉搏。

他死了。

女孩努力的爬起来，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他呢？

她奔跑着，循着记忆去往那个人经常在的休息室。

然后，然后。

她看到了一个“人”。

纯黑的套装，苍白色的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

蝴蝶，那些死亡的蝴蝶，围绕这他飞舞着。

他背对着女孩。

而他正对着的，也是女孩能够看到正脸的，靠着墙微弱喘息着的——就是女孩要找的人。

而一只白蝶，慢悠悠地飞舞着，将要落到那虚弱之人金属光泽的眼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