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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探案)》

第 47 章 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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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一言石破天惊,满堂众人惊至哑口,连裴晏也未想到她所说侯府秘闻竟是这般!

孟谡与钱氏如遭雷击愣在当地,好半晌,孟谡才道:“薛姑娘说湘儿……湘儿不是我们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她从小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这……

孟谡难以置信,钱氏唇角几动,却未立刻道出反驳之语,姜离便继续道:“这案子牵连甚广,一开始我也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谋害岳姑娘的竟是崔赟,而在公主府赴宴那夜,受害的又是孟湘和郭姑娘,后来大理寺调查出崔赟和孟湘多有私情,我仍是不解,就算他们二人有私情,崔赟何以杀了岳姑娘?直到昨夜,我忽然想到了郭姑娘提过的,在岳姑娘出事前一次,她们几个人曾去侯府的庄子上秋游……

姜离看向郭淑妤,郭淑妤一脸不解道:“秋游?那次秋游有何不对?

姜离道:“姑娘说过,那次秋游之时,你们遇到了吴妈妈的亲生女儿,并且因为盈秋帮忙给那位姑娘更换衣物,孟湘还生了好大的气,而那位宋姑娘,其实十分可怜,她幼年得过恶疮,在大腿外侧留下很大一处疤痕,并且因为恶疮之名,少时常常不得出门见人,哪怕她的母亲在侯府是最得脸的大小姐乳娘,她也未沾过半分光,且这么多年,这个女儿从来都没有来过侯府,只在城外帮工时偶尔露脸……

郭淑妤点头,“没错,那又怎么?

姜离看向钱氏,“旁人不知,但夫人应该知道,孟湘腿外侧,是有一处猩红胎记的,那胎记指甲盖大小,十分鲜明——

钱氏点头,“不错——

姜离道:“出事那夜,我帮孟湘检查过遗体,因此知道此事,而昨天晚上我忽然想到,怎么就这么巧,宋姑娘腿上的疤痕怎么也在同一处,而与此同时,我想到了前日去侯府为吴妈妈诊病时看到了宋得隆一家,看到宋得隆因来的匆忙,袍子和靴子上尚有泥炭土渍,而我离开之时,听到他咳嗽不断,胳膊上还生有红疹,这些本也不算奇怪,可我今日寻了府上花匠,问养菊花用什么土,花匠告诉我,正是泥炭土——

“菊花!湘儿碰菊花便会中毒!她也会咳嗽不止,严重之时,还会浑身长满红疹。

郭淑妤反应极快,姜离点头道:“不错,菊花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花卉,见花便中毒,乃是一种极少见的风疹,而这种久治不愈的风疹极有遗传特性,同一位置的疤痕,同一种风疹,再想到案发当日,吴妈妈悲痛不能自已,后来我去侯府看诊,她悲伤的精神恍惚,不逊于夫人,串联起这一切后,我立刻怀疑起孟

湘的身份。”

“于是今日我出城去了宋家我先问了宋得隆那日去侯府之前在做什么他自己说在侍弄过年时送入侯府的菊花我又问了他是否会因菊花中毒他支支吾吾一番后给了我肯定的回答由此我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顿了顿姜离继续道:“于是我以知道宋姑娘绣技极好的理由请她入长安城为我绣衣裳就在我的马车上我仔细问了她这十九年生平再将我的怀疑告诉她之后我检查了她身上的疤痕这一看我才肯定是孟湘害怕盈秋发现她的秘密从而杀了她。”

“宋姑娘腿侧疤痕根本不是生过恶疮而是在年纪极小之时被火烫过她自己已没了记忆但我是医家尤其熟悉烧伤的疤痕而令孟湘不安的乃是因十九年已过宋姑娘腿侧的疤痕慢慢变淡那红色印记又长了出来——”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郭淑妤道:“难怪!难怪在那次秋游之后湘儿生了盈秋的气且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日之后她好几个月不见我们直到五月我再次邀她出游时她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只说日子由他来定!”

她愤愤看向崔赟“崔赟是不是在那时候她让你在我们出游之时杀了盈秋?!”

崔赟人似僵石一脸难以置信地轻喃“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是假的她竟然是假的……”

见他如此李策也迟疑道:“薛姑娘心细如发宋家的事也的确巧合但只凭这两件事是否还不够万全?”

姜离看向他“我明白小郡王的意思只凭这两件事的确不够板上钉钉但在回城的马车上我仔细问了宋姑娘这些年来的经历还有几件事也同样可疑。”

“第一吴妈妈不许宋得隆对外人提起自己见菊花便起风疹的事因此这么多年来他莳花的庄子上照养菊花不误旁人发现不对他总以风寒皮疹解释;第二吴妈妈不许宋德隆入侯府时提起女儿更不许宋姑娘入长安入长安都不行更别说入侯府了在侯夫人令她把女儿带入府一同伺候孟湘时她也以女儿得过恶疮来推辞。”

“第三吴妈妈自小对宋姑娘动辄打骂毫无温情待孟湘长大后她更是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甚至在衣食上都时常短缺;最奇怪的是这些年吴妈妈每次回家都要检查她的‘疮疤’次次以恶疮不吉利的借口不许她对外提起直到这两年吴妈妈大抵放下了戒心这才不检查了她未检查

李策听着点了点头姜离又看向钱氏“其实夫人应

该有迹可循的,幼时孟湘很粘你,可从六七岁上,孟湘便渐渐与你疏远,反而对吴妈妈信任万分,今日我还去了一趟青云庵,里头的老庵主与夫人交好,还记得当年夫人在庵中为孟湘祈福长住之事,连她都记得,当年吴妈妈刚生下孩子不久便做了侯府的乳娘,而期间有两天,因吴妈妈的女儿病了,宋得隆把孩子送来庵堂,夫人大发善心,让吴妈妈的女儿也留在庵堂治病,若我猜得不错,她便是那时候调换了两个女儿……

钱氏身形摇摇欲坠,借着孟谡之力才堪堪站稳,“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出月子不久,又染了风寒,还传给了几个亲近侍婢,自然不敢让孩子歇在跟前,便由乳娘和几个小丫头照看,当时我们已经足够信任她,却不知她竟……

钱氏眼前发黑,郭淑妤又问道:“夫人这些年便毫无所觉吗?

钱氏泣声道:“我何曾想过湘儿不是湘儿?因她幼时羸弱不易,这些年我和侯爷只一味地宠爱她,就算有什么不是,也从不怪她,她这些年的确不与我们亲近,我们只以为她懂事了,哪里想到……

姜离道:“孟湘此前并不着急出嫁,可自从去岁岳姑娘出事之后,她不过月余便想让家里说亲,无外乎是怕秘密暴露为侯府所弃,而她一味地想要嫁入高门,也是为了待真相暴露之时,侯府不仅不能放弃她,还要替她维护颜面,她从去岁为自己攒下私银,也是怕身份暴露,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

定西侯世子高晗此刻就站在一旁,听至此处,只觉心底一股恶寒,竟连高氏都差点成了孟湘算计一环。

裴晏此刻看向门口,“来人,去把吴连芳带来,再去城外将宋得隆父子捉拿回来。

裴晏一声令下,十安应声而去,宜阳公主这时道:“可就算孟湘身份作假,那崔赟为何杀了她?还有,当日不是有两个凶手吗?

姜离目光看向郭淑妤和崔赟,凛声道:“当日的确有两个凶手,可除了崔赟之外,那另外一个凶手,正是孟湘自己——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裴晏此时也想明白了一切,定声道:“那相思子之毒是孟湘自己下的。

姜离重重点头,裴晏道:“只有如此才说得通,相思子之毒本就下在她席案上的茶炉里,我们在现场也未发现任何包装毒药之物,只有她能悄无声息下毒,而后将与毒物有关之物毁掉,多半是放入火炉之中烧毁,那么她是为了——

姜离沉声道:“若我猜得不错,她是想杀郭姑娘。

郭淑妤骇然,“什么?她是想杀了我?可我……我并不知道

她的秘密……

姜离紧看着她,“姑娘可以回忆回忆,你知道岳姑娘替宋姑娘换衣服之事,而岳姑娘事发之后你日日关注此案,她为了让你放下戒心,也少不得与你商讨,你保不齐哪一日就要发现岳姑娘的案子乃是他人所为,更有甚者,你与岳夫人和芸香走得极近,少不得哪日就会发现不妥之处,甚至她身份作假的秘密在你那里也十分危险。

郭淑妤捂着心口,“所以……所以她那日是故意选用菊花?故意让自己中毒,然后找借口让我陪她回来饮茶,但她没想到,崔赟也想杀了她!

姜离先点头,又摇头,“崔赟是想杀了你们二人。

郭淑妤听得瞳底剧震,又瞪向崔赟,崔赟尚且沉浸在孟湘并非侯府嫡女的震惊之中,见姜离又一语中的,他不知想到何处,竟嗤嗤惨笑起来。

崔斐本有心护他,至此恨铁不成钢道:“敏行,事已至此,你还有何好瞒的?你先杀了岳姑娘,又要害孟湘和淑妤二人,还要行刺薛姑娘,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本是个好孩子,何以如此丧心病狂?!

崔赟眼底血丝遍布,此刻凄惨地看向崔赟,“叔父也知道我是好孩子,可崔氏好孩子太多了,我父亲死后,崔氏再无我母子立足之地,我也不过是崔氏可有可无之子罢了,崔氏以文见长,可只有我被送去蜀中历练,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习武……

崔赟大为不解,“怎叫无你母子立足之地?族中几个叔父都照拂你母子二人,从未短过你吃穿用度,送你去学武,也不过是因你少时在族学表现不佳,这才想让你走一条轻松之路,这些在你眼底,竟都变成了对你的忽视?若不曾看重你,今夜,我不会得知你的留信便往城南赶?

见众人面色各异看来,崔斐解释道:“今日酉时,他身边的小厮送信过来,我打开一看,便见他说自己心怀执念,或要闯祸,请我无论如何相救,我问了他之行踪,得知他去了城南,这才往城南赶,刚好撞上了他被鹤臣断了手。

裴晏冷然道:“你怕自己行刺失败,便找了驸马做你后路,但你大抵没想到,铁证当前,不容你巧言善辩,崔氏一族对你母子仁至义尽,然你不知感恩,又于仕途不得志,便生了攀龙附凤之心,你知道安远侯将调任御林军,而一众世交之中,也未有安远侯府大小姐是你够得上的……

“如此,你成了孟湘手中之刃,你为他杀了岳姑娘,后以此威胁她想做侯府乘龙快婿,见她即将嫁入高门,立时动了杀心,而你知道郭姑娘也在关心岳姑娘的案子,于是,你干脆连她一起杀,

孟湘要下毒多半也是你出的主意,在公主府赏雪宴前三日,你看到过府中管事置办了十多套茶具,还问过是否是古法煮茶,而去岁公主府上出现积雪伤人之事后两天,你到过公主府知道此事,这些虽是细微末节,公主府的侍从们尚有印象。”

崔赟重伤已久,因失血神思都混沌起来,此刻绝望之下,更是再无顾忌,“我攀龙附凤?我威胁孟湘?!分明是她勾引我!是她给了我希望!她若不要我的赠礼,我何以会纠缠不休?若不是她苦苦诉说岳盈秋在幼时如何欺辱她,令她夜不能寐,我如何会替她杀人?是她让我留下岳盈秋的遗物,待我将遗物带回来之后,她非要要走簪子,就在去岁,去岁广宁伯府的寿宴之上,她拿走了簪子不算,还要与我从此一刀两断,而那簪子,便是我的罪证,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她要与我鱼死网破……”

裴晏目光一凝,“那簪子呢?”

崔赟冷笑,“她变脸如此之快,我怎能容她?我与她争夺簪子,后来簪子掉在地上摔碎,被我捡起后扔在了广安渠之中,那一次,我看清了她的嘴脸,虽然愤怒,却也死了心,可我没想到,后来她威胁我,让我再替她杀了郭淑妤——”

郭淑妤听至此,呼吸都急促起来……

崔赟又道:“岳盈秋死后,因破绽太多,郭淑妤一直拜托她探问金吾卫之事,她心中有鬼便也探了不少消息,后来那凶犯被斩首,一切本盖棺定论了,可谁也没想到郭淑妤因常梦到岳盈秋,猫儿又死了,竟受惊过度得了惊症,她常看到岳盈秋的鬼魂,自然也对岳盈秋案子上的疑点念念不忘,这令孟湘害怕极了,尤其今年四月,快到岳盈秋周年祭日时,她恐惧越来越重,而诡异的是郭淑妤刚好在那时出了意外。”

姜离凝眸道:“玄武湖落水?那次郭姑娘觉得有人推了自己,难道不是你们所为?”

崔赟苦笑,“事到如今,该我认的你们都查清了,不该我认的,我自然也背不起这口黑锅,当时的孟湘虽担心,可她并不想那么快杀第二人,但那次意外,她实在希望郭淑妤被淹死,但可惜,郭淑妤被人救了上来,那之后,郭淑妤养病两月,孟湘本以为时间长了就没事了,可在今年七月,她发现郭淑妤在派人追查岳盈秋遗物的下落。”

姜离看向郭淑妤,却见郭淑妤一脸懵懂道:“追查遗物?你莫不是说,我去找了给盈秋制作饰物的两位师父,请他们画了饰物图纸?”

她哭笑不得道:“这便是做贼心虚吗?那次不过是我梦见了盈秋,她说自己在九泉之下没有首饰可戴,觉得自己颇为凄惨,

我当时有心一模一样打造给她,可伯母知道之后,不许我花这份银钱,我们后来只烧了纸制的给她。”

岳夫人哭的双眼通红,闻言不住点头,崔赟听着已懒得深究,“反正孟湘知道了,她极其害怕,她想到了郭淑妤玄武湖那次意外,又听说她半年间出了数次意外,人也害怕的精神恍惚,便想着,那不如再造一次意外……”

裴晏问:“德王庄子上那一次?”

崔赟点头,“不错,就是那一次,火是孟湘放的,那次我并不在,可她是个蠢货,竟然不知夜里风向变幻,差点把火烧到自己屋子里,那一次之后,她知道自己做不了杀人之事,便又来威胁我,但那之后郭淑妤闭门不出,我未有机会。”

姜离自是不信,“只有火是孟湘所放,那郭姑娘去岁腊月马车意外,还有半月前庆阳公主府那一次意外呢?”

崔赟喘了口气道:“马车意外我不知,庆阳公主府那一次我不在,自与我无关,但孟湘与我提过,说郭淑妤又遇到一次意外,既是如此,何不再来一次?次次意外不死,她不信郭淑妤总是那么命大,我彼时知道她要和高氏定亲了,亦不甘被她驱使,这才替她想出了相思子中毒之策……”

姜离凉凉道:“相思子中毒不会立刻毒发,你让她故意选菊花,再在最后散场之前诱骗郭淑妤回来,她以为自己不动声色杀人,可没想到这诱骗之举正好成就了你伪造的‘意外’,而你更没有想到,郭姑娘不仅没死,受惊之余又提了岳姑娘。”

崔赟阴沉沉地看一眼郭淑妤,“我没想到你们那么快便查到了岳盈秋的案子,前日,更听说那个叫芸香的侍婢有了新的证供,我、我明明一切都已经做到滴水不漏,我不甘心坏在一个婢女身上,只好铤而走险,但我猜到那婢女身边有人保护,我便想不若杀了你这个大夫,没了你,那婢女便再也说不出不利之言。”

崔赟说完一切,气息急促,面上冷汗更甚,姜离这时与裴晏对视一眼,她语带嘲弄道:“其实那婢女重伤难治,我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过令她稍有好转,而她多半也并未看到你的真面目……”

崔赟身形一震,“这是你们设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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