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唱曲儿
春风楼中打南方来了个名角儿，名唤采薇。唱的是吴侬软语，江南小调，声音轻轻柔柔的，那些个调子从她嘴里唱出来，就像带了蜜糖似的，醉到人的心窝上。
“可见是个了不得的狐媚子！”玛瑙说道，眼珠子一转，学着那街坊夫人的说辞解释。学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讨人厌。
珊瑚趁乱敲了她的头，不赞同道：“唱曲儿的怎么就成狐媚子了？不过是靠着自己学的本事吃饭。”
玛瑙哎哟哟叫了两声，瞧着小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即道：“那都是外面的传闻！那些个留恋花坊酒肆的纨绔子弟，近日里都往春风楼去了。”
她在马车中转来转去，找补：“想必这位采薇娘子十分貌美！”
确实十分貌美。
马车在春风楼前停下，今日慕名而来的公子哥儿很多。春风楼的伙计都练就了一双好眼睛，将贵客们的马车马匹照顾好。堂内的小二则是规规矩矩前来接引，定了雅间的上楼，不曾定下的则是在大堂之中找位置坐下。
姜玉珂并未提前定下，运气极好寻了个靠窗的雅座。
一进来，扑面而来的人气儿和热浪便让人心惊。
这位不愧是名角，画着唱戏的大浓妆，厚重的妆面将人的容貌遮挡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格外灵动的眼睛。像是浸满了江南烟雨，盛了诸多柔情在里头。
这唱戏的姑娘身段儿极好，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抓了过去。
她朝着台下微微福身，翘着兰花指开始唱曲儿。
咿咿呀呀的调子在堂上响起，堂下诸位听客便眯着眼睛听着。摇头晃脑，沉迷非常。
姜玉珂将将坐下，便将四周环视一圈，未曾见到锦衣卫的人。她将目光扫向楼上雅间，带着玛瑙便往上走，候在楼梯口的小厮拦住了姜玉珂，必然是要定下雅间的人才能够上去。
兴许是防着人闹事。
姜玉珂便只能歇下心思，待返回雅座之时。那吴侬软语便成了尖锐的叫声，一个穿着紫袍的公子哥上前来，非得瞅瞅这位采薇姑娘的真容。
春风楼的掌柜的都上前来劝解了，可谁能够挡得住？
姜玉珂抬眼望去，觉着这背影倒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还没等她看个分明，这位主儿直接将手中的酒盏劈头盖脸的洒在采薇的脸上。厚重的妆容顷刻间便花掉了，看客们都皱着眉头，明知此事不好，却无一人开口。
采薇哀求的凄惨哭声没能引起同情，反而引起了纨绔更大的凌虐欲。
身侧的小厮正要拿着手中的帕子上前用力擦掉妆面，姜玉珂再也忍不住了，上千喝止。
“住手。”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姜玉珂走上前来，带着的纯白帷幕挡住了她的身形。众人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来，目送着姜玉珂往前走。
她生得本来就好，纯白的锦带却能告诉四周的看客，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采薇花着脸赶紧跑了过来，身侧的玛瑙便将人放在自己身后，瞪着面前的紫衣公子。
紫衣公子皱着眉头道：“你这小丫头怎么长得这么眼熟，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哥哥我呀。”
走了一个采薇不要紧，这不是冒出来个更漂亮的吗？他摸着下巴，笑着凑过去。一双手不老实的在身前搓着。
玛瑙喝道：“放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紫衣公子大笑几声道：“哈哈哈哈，你这丫鬟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在太岁面前动土。”
“我只问你，可曾听过锦衣卫的名号！”
玛瑙面色古怪的看向姜玉珂，姜玉珂并未说话。
身后采薇哭哭哒哒的道谢，解释道：“多谢小姐出手搭救，但请你小心，这位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的弟弟，那位大人行为放肆，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听闻这话，姜玉珂倒是回头多看了她几眼。
竟然还会为她说话，这位采薇姑娘人还挺善的。
紫衣公子嚣张道：“在下崔鸿阔，不知可否得见小姐芳颜。”
这人摇摇晃晃的，身上的酒气几乎蔓延出来。伸手便要来扯姜玉珂面前的绸带。玛瑙挡在姜玉珂面前，还未曾来得及道出名讳，却见二楼雅间之处横冲直下一柄绣春刀，恰恰插在崔鸿阔的两脚之间。
他倒是吓得酒醒了一瞬，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围观者不免露出一抹呲笑。
姜玉珂早就躲得远远的。
这人爬起来，便四处张望着，扬言要算账。回头却跟见鬼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不就跟见鬼了似的吗？
这二楼栏杆处，倚着栏杆的不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崔肆吗？
满堂皆惊，这崔肆竟然会出现在春风楼中，难不成也是为了这采薇姑娘而来。
“这采薇姑娘今次可是撞了大运了。”
这位谁啊，可不就是天下脚下一地横行霸道之人吗？有他撑腰，这些纨绔宵小都得靠边站。
不过刚刚这位紫衣公子号称什么名讳来着？
暮山在上首冷冷道：“崔二公子，还请别在此处碍人眼。采薇姑娘良家女子，别在天子脚下搞着欺男霸女的一套。”
不过是崔肆手下的一条狗，崔鸿阔脸色黝黑，却一句话也不敢顶。那些个大话说出来，结果真人直接出现，真是啪啪打脸。
他瞪了一眼楼上，便要离开。
暮山高声道：“采薇姑娘，还请继续。”
有礼有节，十分尊重。
采薇方才擦拭了花妆的地方，柔柔弱弱的一拜道：“多谢崔大人解围，能得崔大人青睐，乃是采薇之幸。”
看客之中不免窸窸窣窣起来。
“原来崔大人喜欢这样江南来的女子啊。”
“这还是崔大人第一次在外如此维护一个女子呢。”
这些人为显谄媚，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躲在角落的姜玉珂脸色越发难看。
崔肆正要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多谢这位小姐仗义相助。”是采薇在道谢，“还请小姐上座，听完这曲。”
“不必了。”
姜玉珂的声音在发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这些时日在家中寻不到人，却瞧见自己夫君在外拈花惹草。
她想，有点想宅院之中的夫人拈酸吃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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