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赐婚与刺死(三)
哈......
哈哈哈......
看着刺客慢慢倒下去的身躯,温惠刚想下床却蓦得发觉,自己的双足早已冻僵麻木,是瞬间失去的所有感知
而那冰凉迅速通过筋络吞噬掉她的四肢百骸脾脏肺腑,最终,在嗡鸣的脑中汇聚成了同一个可怕的回声:
她杀人了
她就这么轻巧而精准熟练地,掷出了射月所赠的那把匕首,结果了一条人命
亲手沾上了血与罪孽
哈哈哈哈......
沉默着,温惠低下头瞥着自己发白的掌心,世界是多么得安静啊,安静到她仿佛能听见来自头顶神明不屑的嘲弄与大笑
呀咧呀咧,装得这么手足无措干什么,反正这又不是你第一次杀人了,你六七岁时就杀过人了不是吗?当着陇西李氏李师寔的面,以报仇的名义?
何况倒在床下的这具尸体本就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你又何必,心慈手软
不,不......
其实你在冯后殿中也早就察觉了不是吗?为什么总觉得帘后有人在盯着你,为什么这宫娥的手臂肌肉线条较旁人而不同,为什么就算涂着脂粉她皮肤的底色亦不像是宫围之侍,以及端茶倒水时,手掌间不经意被你瞥见的老茧?
其实你睡眠一直很浅,她推门的那一霎那灌入的细碎风声就将你吵醒了不是吗?你甚至早就做好准备特意半侧着身而眠,将那把匕首就放在你触手可及翻身立刻可以顺力扎过去的位置,你甚至上床前都还在床沿默默站了许久,确定只要身高误差不大,那把匕首就能精准得扎入来人的脖颈心脏
一刀毙命
你很相信射月,候官手段向来狠辣干脆,杀器随主,而且你小时亦懂一些药理,一闻,就能闻出端倪
可你不还是把它绑在腰带上用大袖遮住带入宫了吗?你知道那些宫娥不敢来搜你的身,你知道她们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当做环佩之类的裙饰,卢温惠,其实你比你想得可怕多了
你就是生性多疑,谨慎无比,冷漠干脆,和你如今的阿家,李氏,一模一样,甚至更胜一筹
何况啊
你不是早就动过好几次杀心了吗?在范阳的时候,被打手心罚不准吃饭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你不就常常把被子卷起来大致弄成一个人的形状,脑子里回忆着阿兄们猎杀动物的场景,用簪子一遍一遍得模拟吗?
想象着,一刀结果那些多嘴妇人满脸沾血的畅快,想象着,一刀刺穿他们的心脏脖颈,能泼洒出多少漂亮的弧度吗!
装什么佛祖菩萨啊!你又不是好人
你和你早死的生母一样,骨子里的冷血和野性一辈子都改不了,就算披上高门大户范阳卢氏的伪装,你都是一匹从未被完全驯服的狐狸
因为啊,你从来就不是完全的汉人,天生茹毛饮血呐!
......
别骗自己了卢温惠,你多少机警心细如发,偷听技术多少高明什么事是你有心探知不到的?就比如,你生母的出身?
你真正的外祖母,就姓石
垓下不成,石勒成也的石
羯族首领,前赵皇室的石
所以在去年的夏末,彭城宴之时你看着李僖用酒水在桌案上划出的你先祖的名讳,才会逃避似的下意识望向对面吧
午夜梦回,你又有多少次庆幸而感慨,听说外先祖曾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而你,通身上下却都保留着汉人的相貌气度,连自我认知都是
.......
唉
往事不必再提,都过去几代人了,真没意思
温惠揉了揉自己的脚,呼出一口气,披散着头发探下床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喊叫,只乖巧得穿上鞋袜一步步踏在冰凉的地板上,拿着刚刚点燃的蜡烛来到刺客身旁
瞬得拔出其插在心口的那把匕首,再蹲下身拿刺客的衣角擦拭干净,继而,收刀入鞘
看着地上之人死不瞑目的样子,温惠顿了顿,轻轻为其阖上了眼
“抱歉”
是出自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尽管对面是位要她命的刺客
恶人也要有最基本的人性嘛
可难道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吗?不,温惠整个身子都还在发颤,颤得快要拿不住烛台。激动与崩溃交织共舞,是轰塌前的危桓
理智在强撑,只因为温惠清醒得认识到,这里是未央宫敌手有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没人会替她拂去眼泪撑起纸伞,更何况,她如今还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
——找出能辨别刺客身份的线索,以便来时作呈堂证供,毕竟疯狗咬你,你还能让它活在这世上不成?
尽管温惠心中已有了下意识的猜测,但仔细一想,不会,他们应该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地盘上下杀手,吧?
然而只要胆够大,刺死皇帝尚且并非天方夜谭——呐,大魏,对,本朝就有位鼎鼎有名的大太监宗爱同志,连续刺杀两位皇帝,一位是崔太公辅佐的太武帝(这可是位厉害人物),一位是人家自己拥立的南安王,直到第三位皇帝登基,也就是文帝皇祖父时期才伏法
太监能做到这份上也是天地间头几份了,嗐
虽然宗爱同志这一闹直接堵死了之后所有同事的晋升空间,但不得不承认,皇宫并非水泄不通可操控空间巨大,未央宫亦然
但要说乱,那还得是曹魏末那段时期,皇帝还真被在菜市场砍死了,哈哈(好地狱)
然而冯后真的浑然不知吗?温惠不信
政治,本来就是可能性极大的游戏
于是乎,首先,她扯下了刺客的面纱
意料之中,她们素不相识,但令温惠惊讶的是,她很年轻
大概是介于崔时云到元华之间的年岁,因为是中毒而死身体微微呈现出仰曲如弓状的样子,牙关紧闭脸上甚至还带着丝丝苦笑,有点可悲的瘆人——不过这倒也方便了温惠搜身,她将面纱在刺客脸上盖好,想了想,放下烛台往她衣袖口袋里探去,意料之中——
什么都没有
嘶,真是位谨慎的刺客呢——
看着垂落在腰间的令牌,温惠默默收回了刚刚的想法
雕工很粗糙,看来并非是出自什么公侯王子的亲信集团。也是,倘若是射月那种水平根本不可能给温惠任何生还的机会,早就站在门口拿把弩直接射穿脑袋了,还费力巴脑得整匕首这种近战工具作甚?
不过,令牌右下角刻着的一个图案,却使其先于象征身份的大字吸引了温惠的目光
很可爱的两个猫猫头,靠在一起共同啃着一串圆圆的东西。但比起整块粗糙的令牌,这小小的角落,便显得格外精致
......
可温惠并不同情她,她还没圣母到会同情一名要她命刺客的地步,而且倘若少女此刻推开殿门看到外头的光景,更会恨不得将她立刻碎尸万段
“壹夫禾”
什么东西,拆字游戏?
“壹”?同“一”吧
要不说年轻的脑袋就是好使呢,温惠立刻将这令牌解下摊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比划起笔画的顺序来,很快便豁然开朗,然后,疑团更深
秦?
卢氏惹了姓秦的人家了吗?难不成几位兄长小时真做过纵马长街脚踹摊子手砸招牌的荒唐事?不可能,能胆大到在未央宫对温惠下手的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庶族,而庶族亦养不起刺客,那只能是类似部曲这种,大主公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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