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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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枝性子冷淡,一整天说不了几句话,她时常着一身利落的玄衣,手里始终握着把剑,似一把随时待出鞘的利刃般守在云眠房外,鹰隼般的视线扫视路过房门前的每一个人。
她那样子太过骇人,院子里的婢女和户奴胆战心惊,不小心被霜枝一个眼风扫到,手里的名贵花瓶便碎了一地。只有长庚敢极其偶尔地大着胆子唤她一声“霜枝阿姊”。
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云眠也觉苦不堪言,很委婉地提醒她:“霜枝啊……那个……你不用老在门外守着,要不,你回房歇一歇?”
霜枝闻言,面无表情地“嘭——”地一声跪在地上。
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太过沉闷响亮,云眠忍不住“厮”一声,自己的膝盖都有些隐隐发疼。
一旁的苏蕤也是一惊,回神后忙端稳了手中茶盏,自从霜枝来了以后,她已经被吓得碎掉好几只盏了。
“殿下临走前交代,莫要让娘子少了一根头发。”说着,竟真的盯着云眠的发髻看了好几眼。
云眠无奈讪笑几声,劝不住,索性由着她去,只是在心里暗暗腹诽燕怀峥御下太过苛责。
除了云眠的安危,霜枝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眼下廷对①之期将近,那位宋会元可谓风头正盛,京中许多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都盯着呢!只等着榜下捉婿呢!”苏蕤一边绣着香囊,一边同云眠絮叨些近日来西京城中的新鲜事。
云眠想起宋瑾那日所说的高中之时便要上门提亲的话,忍不住皱起眉。
这宋瑾似听不懂她对他的厌恶般,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惹人心烦。
“嘁!”谈话的间隙里忽地响起一声轻哧。
云眠主仆二人惊异地转过头,便见门边的霜枝满脸的不屑。这还是她们头一次在这丫头脸上看出外露的情绪。
绵长的暮鼓声止,苏蕤收了手上活计,对云眠道:“娘子,咱们该早些歇了。”
云眠伸了个懒腰,点点头,忽想起一事。
近来宵禁时西京城的巡逻武侯似比往日要多上许多,便问了一句:“近来京中武侯多了数倍,可知是为着什么事?”
苏蕤替云眠褪去身上外衫:“前院的碧柳的次兄在卫所谋了个差事,婢听碧柳说,近来城中似是在抓什么刺客,连玄衣卫都惊动了呢!不过也不知真假……”
听得“玄衣卫”三字,云眠心中猛地一动,一种莫名的预感袭上心头:这西京城中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很快,廷对之期便到了。
云中鹤和云翊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云眠没心思同那些京中贵女一般去凑热闹,而是闲在家中同崔叶兰一道打发时间。
这日一大早,前院几个户奴吃力地抬了只巨大的缸子往云眠的院中来,那缸中卧着几株睡莲,开得正盛。
院里洒扫的杂役只匆匆瞥一眼,继续不在意地回过头忙自己手头的活。
廊下的霜枝也扫了那几人一眼,旋即很快移开视线,满脸漠不关心,继续摆弄不知哪里扯来的一根草。
只是半晌,她又看过去时,那几人才堪堪挪进月洞门内,几个粗实壮汉已累得满面通红。
霜枝握着草的手指紧了紧,猛地起身,大跨步朝月洞门走去。
“起开!”她骇人的气势唬得那几人钉在原地。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霜枝单手拎起巨缸,健步如飞地行至院中,稳稳当当放到了云眠面前:“前院送来的。”
随行的户奴终于反应过来,也忙解释:“这是翊郎君自太子殿下处得来的几株罕见的睡莲,让送来给娘子赏玩的。”
云眠张大了嘴巴,惊骇地看着细胳膊细腿的霜枝拎着只比她身形粗壮数倍的大缸朝自己大跨步而来,半晌没缓过神来。
这霜枝,当真是个妙人!
云眠颇为赞赏地看了霜枝一眼,直将她看得有些羞赧。
待云中鹤归家来,便看到自家小女儿同几个婢女围在那灼灼绽放的睡莲前,玩得正欢。
他的视线从那娇艳的花朵上缓缓移向女儿的面上,惊觉如今的眠儿容颜竟比那水中莲还要让人惊艳。
如此优秀的女儿……
他想起今日廷对之时殿中那丰神俊朗的小郎君,心中主意大定,大跨步迈进院子。
“眠儿!”
云眠闻声转过头来,笑意还挂在脸上:“阿耶,你终于回来啦!”
“今日眠儿怎不上街去凑凑热闹?”
今日是廷对之日,整个西京城都异常热闹,酒楼茶肆里大家都在讨论哪位才俊会摘得今次廷对前三甲,甚至赌场专门设了局,赌哪位郎君会高中状元。
云眠脸上笑容敛去,搭下眉眼道:“咱家又无子弟参加廷对,女儿有什么热闹可凑的?”
云中鹤面上喜色更盛:“那宋小郎被圣人钦点了状元,不多时便要御街夸官②了,京中许多人都瞧热闹去了,你倒坐得住?”
她这女儿,旁人不知,他是最知道的,她向来喜欢热闹。
云眠一顿,佯作不解其意地看向父亲:“女儿为何会坐不住?”
对上女儿坦诚的视线,云中鹤有些讪讪的,索性不再绕弯子,直言道说:“当初你于山道遇险之时,那宋小郎不曾袖手旁观,急急跑来云府送信,虽鲁莽了些,但可见是个品行正直的孩子。再后来,府外遇刺那日,救你的不只是显王吧?我听闻,那宋郎君也负了伤,可却只字未言,并未挟恩图报,可见,是个不贪慕权势的。如今他又高中状元,如此有品有德有才之人,阿耶是觉得……”
“阿耶可是想将女儿许配给那人?”
她忽的打断云中鹤的话,语气又急又重,自己尚不觉如何,云中鹤却已皱起了眉头:“阿耶确有此意,怎么?眠儿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此话一出,连角落里站着的霜枝都抬起了眼,握紧了手中剑鞘。
云眠只觉胸腔内怒气翻涌,可也知道这是不能怪阿耶,只得强自压下怒火,沉声道:“阿耶,你忘了圣人的赐婚么?”
“这不是还没赐吗?只要你还未行笄礼便都来得及。介时只要先一步定下婚约,便是圣人也无可奈何……”想起云眠对这桩婚事的反对,想起那日听闻女儿山道遇险的崩溃,云中鹤握紧了拳头,便是豁出一切去,他也得为女儿谋个好前程。
“阿耶,”云眠忽地叫住他,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宋瑾此人狼子野心不堪托付?说云家终有一日或将毁于此人之手?说自己其实不是从前的眠儿,是重活一世之人?
云眠摇摇头,没人会信的,大抵还会被父母以为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思量再三,云眠咬咬牙,抬头看向父亲时,目光已然变得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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