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不存在的人

这的确是阿莫斯小姐的记忆吗？……苏珊竭力抑制着心头涌上的恐惧与荒谬感，镇定着，往更前面的记忆回溯。

她共感到四月一日那场会议，在M.P.和卢西安的记忆里都不存在的阿莫斯小姐再次取代了霍华德小姐的位置坐在那里！

阿莫斯小姐对于M.P.在会议上的发作习以为常。会议结束以后，阿莫斯小姐追着艾伦父亲桑德拉的身影快步到门口，“请稍等一下，桑德拉先生。”她叫住正和卢西安说话的桑德拉，这和苏珊在卢西安记忆里看到的情景也不相同！！

接下来是苏珊原先意图从霍华德小姐那里确认的记忆。

阿莫斯小姐把桑德拉引进来，指给他看记录员手写的会议记录，上面关于M.P.和桑德拉争吵的部分，已经被人用钢笔在上面划了一个大×。

“就是这些地方，”阿莫斯小姐涂着甲油的漂亮手指在划痕上面点一点，“要是您不介意，就在上面签个字……但如果您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让记录员在誊抄的时候保留这一段。”

这让原本已经拿着钢笔俯下身的桑德拉抬起头来，“既然如此，您又何必招呼我进来？”他的态度算不上友善。

“因为我是P先生的秘书。出于职业操守，这些书面记录在劳动法案推行以后，可能会成为P先生的政治污点，即便他的污点已经足够多了。但是，出于我个人，您不该被这样作践，粉饰太平对您很不公平。”阿莫斯小姐说着，露了一个明朗但诚恳的笑容，“所以，保留与否选择权应当在您。”

桑德拉因此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低头在满是划线的记录上面签字。

把笔递还给阿莫斯小姐的时候，桑德拉黑乌乌的眼睛望着阿莫斯小姐，“我不会感谢您的好意，毕竟您实际上也并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阿莫斯小姐因为桑德拉的话缩一缩瞳孔，露诧异的表情，“您这么说……可真叫我伤心。”但她实际上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她认可桑德拉说的话，就算他没有签字，她也依然会把记录上的内容删去，剩余的，不过是一点良心的刺痛罢了……

而阿莫斯小姐更往前的记忆里面，跟在M.P.身边的秘书的确像伍德太太说的那样，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在阿尔文他们保护M.P.的那段时间，她甚至和事务所的几个成员都打过照面……

按下快门，苏珊从相机后面抬起脑袋，勉强才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拍好了。”

她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果然是阿莫斯小姐的记忆？但如果是这样，霍华德小姐又去了哪里？……和阿莫斯小姐道别，苏珊浑浑噩噩地和理查德一起走到大厅，刚好撞见了卢西安正拿着文件从M.P.的病房里走出来。

“格林小姐？”一看见苏珊，他那双灰绿色的下垂眼瞬间亮起来，“真巧又在这里碰到您。”他边说着边往苏珊这边过来，目光在她周围扫望一圈，失望道：“穆今天没跟你一起来吗？”

“嗯。”苏珊怔怔回应着，这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拿出相机，直接对准卢西安，打开魔眼。

“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苏珊并不顾及卢西安的声音，深入他的意识急切地搜寻着，再次来到卢西安四月一日那天的记忆，他正在和桑德拉说话，安慰他不要把今天的争吵放在心上，这时候，有人叫住了桑德拉。苏珊听见那明朗的声音心下一惊，回过头，看见卢西安记忆里的霍华德小姐竟然也变成了阿莫斯！

这是怎么回事？……苏珊脑中嗡鸣着，满脸不可思议地放下相机。

“您还真是越来越不跟我客气了。”卢西安摇摇头，满脸无奈地抱怨。

但苏珊，因为一种眩晕的动摇对此置若罔闻。这会儿，她茫然地看向大厅里其他或等待、或往来忙碌的人群，再次举起了相机，对准他们，一一共感他们的记忆。

市议员、商人、男仆……无数纷乱的记忆涌进意识，但所有人的印象里都只有阿莫斯小姐，那位苏珊记忆里阴郁、疲惫的霍华德小姐，简直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那样……

“催眠师”！！

难道那个催眠师在短短两天里修改了他们所有人包括阿莫斯小姐自己的记忆，用她的存在取代了霍华德？如果是这样的话，催眠师为什么要这么做？阿莫斯小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说，消失的霍华德小姐就是那个“催眠师”，上次自己和穆的到来让她察觉到了什么，提前跑路离开了？……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还记得霍华德小姐？……

还是说——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入了她的脑海——其实被影响的人只有我一个！！

苏珊全身如遭雷劈般地一震，她的魔眼并没有办法确认自身的记忆……如果催眠师可以操控其他人，那它当然同样也可以操控自己，用阿莫斯小姐的存在来混淆自己的视听……而自己，一旦无法确认什么是真实……想到这里，苏珊全身的寒毛耸立起来，心脏骤缩着，陷入一种疯狂的恐怖之中……

“嘿，嘿！”卢西安这时候在她眼前打着响指，吸引她的注意力，“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苏珊被猛地吓了一跳，望见眼前卢西安有些担忧的脸，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我，我没事……”她这会儿摇摇头，有些慌乱地快步往大厅外走去。

“等等我！”理查德也在后面跟上。

而卢西安，这会儿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殆尽，直至同事叫他，他才重新挂上那友善的笑容。

冷静一点，苏西，冷静下来……苏珊不断地告诫自己，无论发生什么，天还没有塌下来，不要先被自己的恐惧吓倒……催眠师如果真的想跑路，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在上次见到我和穆的时候删掉我们的记忆，会更简单、不留痕迹……她集中注意力思考，而假设催眠师并没有发现、针对自己，那么，它的能力也绝不可能强大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忘记霍华德小姐……如是想着，苏珊剧烈的心跳终于慢下来一些。

“您看见什么了，格林小姐？”她身后的理查德，这会儿终于追上来，满脸忧虑地望着她，“您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

“可以，请您帮我联系一下娜嘉尔吗？”苏珊勉强自己露一个笑脸，“有一件事情，我想向她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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