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西迟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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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延在信中阐明了当年的一切。
二十五年前,拓跋欢曾背着父兄,拉着牟迟偷溜去大魏俪城。
玩了一圈回来,茶不思饭不想,终于在一日晚膳后,跟西迟老国主坦白了一切,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大魏男儿,想嫁他为妻。
那时西迟与大魏间,边地虽然常有摩擦,但还远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但是,自己的宝贝公主要去倒追一个大魏小子?老国主自然不同意。
父女俩都是倔脾气,闹着闹着,竟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拓跋延疼爱胞妹,不忍见她整日里长吁短叹,就怕她愁着愁着,脸上生出褶子,愁成一个老太婆。
西迟的女子,从来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拓跋延想着,大魏那帮文秀的男人,多半喜欢温柔缱绻的姑娘,如自己妹妹这般活脱的性子,他们也未必看得上。指不定被那小子拒绝几次,妹妹断了念想,自个儿也就背着包袱回来了。
于是乎,趁着夜色深浓,拓跋延备好衣裳干粮,塞足银票,瞒着老国主,把拓跋欢放出了宫。
从此,天高水长,黄沙漫漫,他与妹妹之间,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书信往来。
起先,拓跋欢在信中说,她跟她的心上人表明了心意,可对方婉拒了她。但她觉得,这种事情,不能退缩,很该多试几次。若是对方一直这样,那就真是无意,她也算是争取过,此生无憾。
数月后,信中所言,从满怀希望变为郁郁寡欢。远隔万里,拓跋延仿佛都能看见,妹妹皱巴着一张小脸,眼珠挂满浓密的眼睫,垂头丧气的伤心模样。
他的心里却很高兴。
妹妹快要回宫了,到时候,他必然为她择选西迟最勇猛的男儿,做她的良婿。
但还没高兴多久,拓跋欢就传信回来,说她原本都要走了,没想到那个大魏小子追到城门口,三言两语把人给哄回家了。
恰逢大魏派出使节来到西迟,欲结两姓之好。老国主以公主重病为由婉拒。
拓跋延突然觉得,比起嫁给一个老皇帝,与那些莺莺燕燕争宠夺爱,妹妹能嫁给那个大魏小子,似乎也还不错。
后来,拓跋欢心愿得偿,与那小子成了婚,字里行间甜得都要酿出蜜来。
再来信时,他就多了个小外甥女。画像上,孩子也就三四岁大,眼睛生得很像他这个舅舅。
再后来,由于西迟商贾在俪城屡屡出事,轻则货物被扣,重则命丧黄泉,两国之间情势愈发危急,通信也变得艰难起来,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封。
那些年风调雨顺,西迟兵强马壮。
而大魏的皇帝外强中干,是个没能耐的,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频频求好,却不知先把俪城的污泥烂垢清理干净。
老国主的身子,日渐衰弱。
临终前,老国主思念爱女,想着召她回来,再见一面。
左右拓跋欢嫁的是大魏人,老国主就想着,不如让拓跋延去信问问,看那个秦世卿愿不愿意做驸马,如此也算是两国交好。西迟从此不再与大魏敌对,两邦互通,岁岁安宁。
拓跋延郑重地把信写完,又担心秦世卿怀疑信的真假,便取出自己的私印,敲了个章。
信送出去后,父子俩日盼夜盼,早早地就命宫人打扫殿宇,花瓶里悉数换上了拓跋欢喜欢的野山茶。
为了照顾秦世卿的口味,老国主甚至特意吩咐厨子学了大魏的菜式。
万万没想到,从大魏传回的,却是拓跋欢丧命于市,为车马所碾毙的死讯。
远在万里之外、翘首以盼的父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国主悲怒交加,当夜便撒手人寰。
拓跋延心火难消,忽地想起大魏有人,一直投诚示好,说愿助西迟攻克俪城。
滔天的怒火,报仇的恨意,令拓跋延挥兵东进,剑指大魏。
至于两国交好?
拓跋延看都不看,就把大魏新帝送来的信函,撕了个粉碎。
夕阳垂落,晚霞尽散。黑暗模糊掉信笺上的字迹,连同这些陈年往事,也变得朦胧起来。
乔笙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息。
她曾猜想过,阿娘是西迟某个重臣家的女儿或是王室旁支子弟。却从未猜想过,会是西迟国主的胞妹。
难怪官家说,秦家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两国交好,百姓便能从中收益。
两国交恶,百姓自然首当其冲。
当初若非南宫炽从中作梗,害得阿娘命丧京都,西迟与大魏,绝不会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信很长,后面还有几页。
天黑看不清字,本想点支蜡烛继续看,唐阮却抱着她的肩膀靠过来,压得她半边身子不能动。
“后边儿的事,我说给姐姐听。”
当年拓跋延气昏了头,只想着给妹妹报仇,完全忘了还有个小外甥女下落不明。等他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小外甥女,已经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为着没能保下妹妹的血脉,拓跋延懊丧许久,至今没能忘怀。
没想到,拓跋祥宁偷溜到大魏逛了一圈,带回了小外甥女尚在人世的喜讯。
拓跋延将信将疑,却见牟迟目光炯炯,说他亲眼所见,那姑娘用得一手好弹弓。且那过肩摔,以及砸人腰窝的防身术,一招一式,都与当年他教授公主的一模一样。那姑娘还亲口承认,说这些,都是她阿娘所教。
牟迟作为近身扈从,自幼与拓跋欢一同长大,断然不会认错。
拓跋延大喜,却对大魏人的狡诈阴险心生疑虑。
遂出兵围了祁州,又派使节传来这封信。
想要他退兵?可以。别说退兵,联手抗击南邪都没问题。但前提是,先把乔笙送回西迟。西迟王族的血脉,放在李乾烨的手里,他不放心。
威逼利诱。偏偏大魏兵力不足,李乾烨根本分不出兵力去做这些无谓的抗争。
左右这个条件并不算难为人,李乾烨很痛快地应下,这才有了朝堂上,对乔笙态度的大转变。
“你的意思是,我要去祁州?”
唐阮点头,“拓跋祥宁,还有姐姐的几位表兄,如今都驻扎在祁州城外,等着接姐姐回家呢。”
尚有亲人在世,总归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从俪城到祁州,骑马也就半日的功夫。说不定我得空,还能过去见姐姐一面。”
一军主帅,哪儿有那么容易说走就走?可见唐阮又是在嬉笑胡闹着让她开心,从离别的伤感与阿娘的离世中缓一缓心情。
这间宅子紧临长街,乔笙还没来得及打趣唐阮,便听长街上,有嘈杂的脚步声慌乱奔过,“走水了走水了!仓廪走水了!”
唐阮嚯地从榻上起身下地。
便听袁驰焦急的声音传来,“主子,有人劫狱!”
*
南宫炽的死士,尚未尽数拔除。
从峰带人,火烧仓廪,城中值守的金吾卫,几乎全部奔去救火。
民以食为天,仓廪被烧,抢救不及时,百姓无粮可食,京都是要出乱子的!
烧完仓廪,从峰又转向诏狱,同样是放了一把火,趁着狱卒手忙脚乱,带人杀入诏狱,救出了南宫炽与南宫瑶。
作为死士,他们根本没想着活命。
连死都不怕人的,杀戮起来,毫无人性。纵然唐阮提早设防,也架不住从峰以百姓为质,一路杀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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