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一更
“张婶子,你、你咋在这?”
林美珍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也不知道张小娥有没有听见她跟温南说的话?林美珍反复的想,她刚才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她跟李红平生孩子的事?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脑子还越来越乱。
张小娥用抹布擦了擦手,奇奇怪怪的看了眼林美珍,视线落在她那张都是指甲印的脸上,“哟”了一嗓子:“你跟谁打架了?这脸跟花猫一样。”
林美珍这会心思都不在脸上,她冷静下来,继续问:“张婶子,你刚刚听见啥了?”
她紧张的攥紧手指,就怕张小娥来一句她什么都听见了。
万一她真的什么都听见了,她该咋办?
张小娥是啥样的人她最清楚了,家属区的大喇叭,啥事到了她嘴里,不用到第二天全家属区的都知道了。
温南也没想到张小娥跟特务似的从树后面出来,一脸八卦的在她和林美珍身上来回瞄,然后说:“你们说啥呢,神神秘秘的,我就听见你两在嘀哩咕噜的。”
温南:……
林美珍悬着的心总算落到肚子里,她松了口气,察觉到脊背都冒了一层冷汗,于是对张小娥说:“没说啥,我要回家做饭了。”
说完又看了眼温南,那眼神说是警告,又像是乞求温南,让她别乱说话。
张小娥瞥了眼闷头跑进家里的林美珍,凑到温南跟前八卦的问:“温南,你跟我说说呗,你两刚才说啥悄悄话呢?再说了,你们两有啥话可说的,前阵子你们两家不是刚闹过吗?”
温南笑了笑:“没说什么,我就是出门看见她脸上都是指甲印,多嘴问她的脸是被谁挠的。”
张小娥问:“问出来了?”
温南摇头:“我问了半天,她没说。”
张小娥:……
她还以为是什么神神秘秘的事呢,结果就这?
一张破脸被人挠了也没啥稀奇的,不用想,估摸着就是牛来花挠的,这婆媳两这些日子天天吵架拌嘴呢。
张小娥看她提着篮子:“你干啥去?”
温南:“给我大哥送饭,她在自留地浇水呢。”
正说着话,杜建明从家里出来了,裤腿卷的一高一低,膝盖上都是土巴,上
身穿着条纹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藏青色短袖头上带着小帽子帽檐歪着皮肤黝黑看见她时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温南姐你干啥去?”
温南说去给陈营长送饭杜建明笑道:“那咱两同路我也要去自留地挖鱼塘。”
张小娥给杜建明嘱咐:“你中午回家前记得去山脚那摘点杨梅回来。”
杜建明道:“知道了。”
提起杨梅就想起温南姐做的杨梅汤酸酸甜甜的特好喝也不知道她娘能不能做出那个味道?
路上有杜建明作伴温南心里到没那么怵李红平了。
她刚才揪着林美珍问清楚她有没有转达李红平就想着利用这件事让李红平和林家人忌惮她。
两人走过后山坡杜建明说:“温南姐你还要不要杨梅我中午也给你带点回去?”
温南想了下:“你帮我摘点山楂回来吧。”
她想尝试做点山楂糕。
杜建明:“行嘞!”
温南去了自留地这个点地里面已经有好些个人了有的在种菜有的在浇水
她看了眼菜地水差不多都浇完了。
隔壁地里的菜苗子也种上了有个年龄跟牛来花差不多大的军嫂坐在地头吃窝窝头看见温南过来笑着打招呼:“温南过来了。”
温南笑道:“嗯。”
陈叙拎着另一桶水走到隔壁地里吃窝窝头的军嫂赶紧站起身走过去:“陈营长先浇这边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浇水我一个人来来回回提水都不知道跑多少趟呢。”
军嫂边说边指往哪浇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从布兜里取窝窝头要分给陈叙陈叙道:“不用了我妹给我带饭了。”
说完拎着两个空桶又去小溪提水。
军嫂坐在地头笑看着温南嘴里不停地夸陈叙说他是活雷锋不止帮她挑水浇地还给旁边两处自留地也浇水了那两处自留地里都有军嫂在给自家种菜跟温南说话的军嫂叫丁红娟今年四十八了儿子在部队当兵前半年刚升了连长在家属
区申请了一套房子才把她接过来。
她儿子到现在还没结婚,丁红娟比谁都着急,每天能催她儿子好几回,可能也是被她催烦了,人出去练兵去了,半个月都没回来。
丁红娟看了眼拎着水桶过来的陈营长,对温南说:“我听咱们家属区的人说你大哥和你二哥到现在还没谈对象呢,你姨奶年纪也大了,有些事还是说不准的,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跟你姨奶说说,让她多做做陈营长兄弟两的思想工作,早点找对象结婚,让你姨奶抱上重孙子。”
她想到了自己,把额前的头发往脑仁后抓了抓,叹道:“你看我儿子,也老大不小了,让他找个合适的对象早点把事定了,人家就是不乐意,一说他,他就说还没遇到合适的,可急死我了。”
丁红娟说了一大堆,大多都是在抱怨自家儿子不着急结婚,顺便又说了几句陈叙和陈州两兄弟,也是光顾着干事业,不考虑个人问题,让长辈干着急。
温南:……
果然,不论哪个年代,只要年纪一到,都逃不开被催婚的命运。
陈叙帮丁红娟浇完水,把桶交给丁红娟:“丁婶子,你路过回去的时候把桶还给杏花村大队部。”
丁红娟:“没问题,陈营长,谢谢你了。”
温南坐在地头,等陈叙过来,她把篮子上的布掀开,拿出军绿色水壶递给他:“喝点水。”
陈叙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他蹲下身,从篮子里拿出铝饭盒打开,温南把篮子放在他脚边,然后双手托腮看着山尖上悬着的太阳,想到丁红娟刚才说的话,再想想陈奶奶的年纪也大了,于是沉默了一会扭头看向陈叙,抿了抿唇,琢磨着该从哪里起头说呢?
正犹豫着,边上倏地传来陈叙的声音:“你有话要说?”
温南一怔,看着陈叙低头吃饭,男人腮帮子咬合微动,随着吞咽食物的动作,脖颈的青筋微微绷着,凸起的喉结也上下滚动着。
她眨了眨眼,将视线落在陈叙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眉眼一弯,小声问:“哥,你今年多大了?”
陈叙吃饭的动作一顿,转头看了眼身边笑眼弯弯的温南:“26。”
温南“哦”了一声。
才26岁,其实也不大,在新世纪来说,正是奋斗的年纪。
不过想一
想陈奶奶的年纪她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哥你也不小了有没有想过找个媳妇结婚给姨奶生个大胖重孙子?”
“咳咳——”
陈叙喝进去的稀饭险些呛出来他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转头看了眼一脸殷勤无辜的温南想到刚才她跟丁婶子在地头坐了半天恐怕又是丁婶子在她跟前说了他跟陈州的事。
陈叙道:“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先把你的事办好再说。”
男人把饭盒放进篮子里站起身:“你对象的事我还在帮你找赵营长营部还有个姓陈的之前探亲回来又出去拉练了没来得及找他他过两天回来我帮你问问是不是他。”
温南闻言豁然起身眼睛里都闪着亮光:“真的吗?”
她坐久了猛地一起身头就开始晕了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下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腿稳住身子小手臂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往前一拽——
温南惊呼一声身子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扑进了陈叙怀里男人胸膛坚硬温南撞上去的那一刻就跟撞到墙壁上一样那只空出的手下意识的撑在身前就这么直愣愣的贴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温南甚至能感觉到手心下传递过来的灼烫热气和震荡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的击打着她的手心。
温南:!!!
卧槽!
怎么一下子就来了个遁地的尴尬?!
她生怕陈叙误以为她是个女流氓在故意摸他占他便宜吓的赶紧站直身子脸蛋也浮上了夺人的绯色低着头赶紧说:“陈营长我不是故意的!”
陈叙僵在原地他刚才只想着拽住温南避免她摔倒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不经拽轻轻一拽就跌过来了。
胸膛那处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样又热又难受。
男人平缓沉稳的呼吸绷紧了几分意识到自己还拽着温南的手臂烫手似的松开手指
温南悄悄抬眼看了眼逐渐走远的陈叙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
陈营长没训她。
温南提上篮子跟上去一路上两
人谁也没说话,经过挖鱼塘的土路时,温南看了眼坑里面,杜建明跟几个人用铁锹铲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干活,她抬眼扫了眼其他地方,看到了在角落里挖土的李红平,李红平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抬头朝她这边看来。
两人离得不算太远,温南看到了李红平脸上和脖子上的指甲印。
顿时明了。
林美珍昨晚跟林家人打的架,脸也是被林家人挠的。
李红平看温南的眼神带着怨毒,双手死死抓着铁锹头,脚用力踩在铁锹上铲下一铁锹土,察觉到温南旁边的陈营长也朝这边看过来,顿时低下头。
想到林家昨晚上的闹剧,李红平更恨温南了。
要不是温南,他怎么会失去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
要不是那个女人,他怎么会被林美霞和丈母娘指着鼻子骂他是废物,不中用,跟太监一样!.
这个点农民都上工了,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
走到三岔路口的时候,温南先打破沉默:“陈营长,你先去部队,我去给鸡挖点野菜。”
陈叙颔首:“嗯,别跑太远。”
温南笑道:“嗯,对了,你中午还去自留地吗?”
陈叙没回头:“不去了。”
温南应了一声,转身去草地那边给鸡挖点野菜,走了没多会,忽然间感觉身后跟了个人,她回头看去,便见赵小麦低着头安静的跟在她身后,跟昨天在家属区一样,耷拉着脑袋,想要假装看不见她。
温南:……
等赵小麦从她身边经过时,温南没忍住叫住她:“小麦。”
赵小麦脚步一顿,抓着篓框带子的手指紧紧用力,过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转身看向温南,温南就站在路边,手里拎着篮子,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就吸引人的目光,她和温南永远没有可比性,就像她娘说的话,她是个赔钱货,不配和她弟弟比。
她弟弟是延续赵家香火的血脉,是家里的小祖宗,而她是给别人家延续香火的,想到娘这两天天天辱骂她的话,赵小麦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想,她是不是就不配在这个世上活着?
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她爹娘会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赵小麦紧抿着唇,眼眶里聚满了泪水,眼睛也不眨的看着温南,她的手指攥紧了篓框带子
,看着温南漂亮温和的眉眼,这几天冷落温南的心也像是遭到了反噬,疼到抽泣。
“温南。”
赵小麦低下头,眼泪落下滴在地上:“对不起。”
说完转身跑去去向草地。
温南安静的跟着赵小麦,一早就猜到了她这副模样是被花凤珍逼的,赵小麦察觉到温南在身后跟着,脚步停了停,但始终没有回头,闷着头去了草地。
这个点草地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到达了,赵小麦将篓框放在地上,拿着镰刀弯腰割草。
温南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坐着,目光平静的看着小麦:“小麦,你就打算从今以后都不跟我说一句话了吗?”
赵小麦咬着唇,眼里的泪刷刷的流。
她用手背擦掉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温南,对不起。”
温南看着她:“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跟我道歉?”
“我……”
赵小麦好半天没说话,草地里安静的又只剩下镰刀割草的刷刷声,温南没再说话,只安静的看着赵小麦,等她想清楚了,愿意开口了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赵小麦割了一筐子猪笼草后,她忽的扔掉镰刀,蹲在地上抱膝埋头痛哭,她就连哭也在压抑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温南走过去蹲在赵小麦身边,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温声细语道:“小麦,我答应过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你这么冷落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你心里更难受。”
赵小麦哭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看着温南:“我娘说,不让我找你,不让我跟你说话,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把我赶出家门,不要我了。”
赵小麦边哭边抹眼泪,嗓子都哭哑了。
温南忽然有些后悔那天不该跟花凤珍黑脸,她是痛快了,但遭殃的是小麦。
比起这些,温南更痛恨花凤珍和赵营长重男轻女的行为!
她就是从那种家庭长大的,深知小麦心里的痛苦和委屈。
温南闭了闭眼,往前凑了些,抱住小麦,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抚的笑道:“没事,你娘不让我你找我,那我可以找你呀?这不很简单吗?”
赵小麦哭声一窒,抬
起头看她,温南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们背着你娘交朋友,不让你娘知道就可以,你说是不是?
赵小麦擦了擦眼泪,哭的鼻头都是红的。
她打了声哭嗝,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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