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台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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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泰三十二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刚至十月随着昨夜那一场北风,京城一夜入寒冬。
清晨起床,福王妃处理完府里内务回屋时,菱香正往火盆里添银丝炭。而福王还躺在温暖的寝帐中睡意昏沉。
万寿节所受杖责,伤口已然痊愈。但因心里堵了一口气,他已经许久不上朝了。
宫里来人问过两回,他皆以刑伤未愈为借口把人打发了。平日里除了康王与越王,谁都不肯见。
福王妃劝不住,也只好随他。
福王妃搓了两下没知觉的手,撩开锦帐,轻声唤他两声,不见他回应。便只好将冰凉的手放到他脖颈处。
福王被冰的一激灵,倏然转醒,下意识想发怒,看见自家媳妇儿的笑脸怒气瞬间消散,伸出手握住她往被窝里拖,“怎地这样冷?下雪了?”
“保不齐,天儿正阴着呢。快起吧!今儿不是跟五哥有约吗?”
福王嗯了一声,无精打采的问道:“几时了?”
“将近辰时末了。”
福王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王妃说的时间,“哎呦”一声,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急道:“快,叫人服侍我更衣!”
王妃无奈的看他急切的样子,起身亲自替他洗漱更衣。
等福王赶到康王府时,康王与越王两人已经候他多时。
他刚张开嘴想道歉,康王一个手势阻止了他。
将一封信递给他,“行了,别多话了,看看这个。”
信是拆过封的,他直接抽出看了起来。
挥退了上茶的丫鬟,康王沉声道:“真想不到小十七竟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平日里是我们太小看她了!”
越王似笑非笑的接口:“是啊,平日一副人畜无害的温良样儿,冷不丁的露出爪牙,狠狠撕下我们一层皮,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只狐狸崽子!”
福王对这些讥讽充耳不闻,心思全在这小小一页纸上。
上面说的全是这些日子华章公主在太原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让他难以置信这是他那个整日嘻嘻哈哈的小妹妹所能做出来的事。
福王沉着脸坐下,将手里的信纸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忿忿道:“焉知不是这个王八犊子在扯谎?还公主查贪腐,诱捕汤承平,矛头直指钟泰,而意在康王殿下矣!放他娘的屁!这么会扯,他怎么不去大街上说书啊他!”
“他是我们用老了的人了,怎么扯谎?”
福王想到那人不屑的冷哼,“阴沟里的蛆虫!”
康王豁然起身,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
“老九,别犯浑!”越王这边斥骂他,那边起身将康王按回座位,端起桌上的热茶递给他,“五哥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德性!跟小十七混惯了,又是个糊涂的,哪知道藕有几个心眼?”
安抚好康王,又回身对福王道:“叫你来不是让你掰谎的!钟泰可是咱们调到山西去的,也是替咱们做事的,保不齐手上有咱们什么把柄。现下他女婿被抓,还弄出来什么牵三挂四的破账本!老三派过去的聂鸿源虎视眈眈,还冒出了一伙老爷子派过去的什么反腐钦差,我们拿恭懿太子的故友试刀,谁知竟一点情面没留,说杀就给杀了……”
似乎下雪了,一团团黑影快速掠过。
越王负手望向窗面,“我有预感,暴风雪要来了!”
他回首目光炯炯,“咱们得早做准备,该封口的封口,该清理的清理干净,别到最后好没落着,反而弄了一身骚!”
“正是这话!”康王起身踱了几步,“给钟泰去信,叫他务必处理干净!”
“不!以我看,我们就不要有任何行动!”
迎着康王的目光,越王解释道:“此时正值风声鹤唳,一动不如一静!”
康王点点头,越想越有理。
“还有!这个小十七和北镇抚司那个姓高的,我们不得不防!”
听到越王说到高翊,福王也站起来道:“对对对!八成啊跟咱们十七妹就没有关系!那个姓高的仗着自己经常在御前行走,眼睛都长天上去了,肯定都是他搞的鬼!”
康王和越王不约而同的白了他一眼,纷纷选择忽视他!
*
乔府厨房王大娘的女儿小梅过来取碗碟的时候,惠明正在临窗大炕上做着针线。
“真冷呵!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没在里间侍候殿下吗?”
小梅压低声音道。
见人来了,惠明笑着招呼人进来,“殿下有急事这会儿不在。”
惠明知道她,在乔府呆了这么久都混熟了,起身帮着收碗碟。
小梅手里一边忙着,一边闲话,“茶茶姑娘怎么不见?”
惠明抿嘴一笑,“跟着殿下出门去了。”
“怎么殿下总是带着茶茶姑娘啊,留姑娘一个人在家一定很闷,姑娘不嫌弃闲了我可以陪姑娘解闷。”
小梅是家生子,到了年纪便进了乔府跟着母亲在灶上忙活。她并没有近身侍候过人,因此人情世故大多不懂。
闻言惠明敛目,嘴角笑意不减,“多谢你了!茶茶功夫了得,她是娘娘特意寻来保护殿下的,自然离不得身,我只不过是端茶倒水的,跟着出门还得保护我。不过你今儿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得了,对别人可不兴说的!”
小梅笑吟吟的点头,“我省得!”
小梅走了很久了,惠明盯着笸箩里的针线,脑海里回荡的还是小梅的那句话。
“殿下怎么总是带着茶茶姑娘啊!”
*
李国明真的死了。
被一剑封喉。
咽喉处的伤口仅有一指长,血像小瀑布一样缓缓地顺着往下淌。胸前月白色的中衣被染了色。
布政使大堂之上,李令仪掀开白布时,血已经凝滞。她首先看到的便是他胸襟处刺眼的红,和李国明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李令仪别过脸不忍再看,伸出手想帮他把眼睛闭上,却被人阻拦。
“殿下!”
高翊拨开她的手,“臣来!”
茶茶把她拉起来道:“他……没气儿了!您怎么能碰?多晦气啊……”
晦气吗?
李令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又好像万分沉重。
人的生命好像很坚韧,遭逢世间百罹,胸腔里那颗心脏仍然汩汩跳动。
人的生命又好像很脆弱,前一刻还鲜活的人,转眼了无生气的躺在白布之下。
聂鸿源似乎也深有感触,他左侧脸还有喷溅的血迹,呆坐在交椅上恍若灵魂出窍。
虽然聂鸿源进士及第后,一直在都察院做着以“死谏”为最高理想的御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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