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背书

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寒风扑面而来，让涔沅微微眯起了眼睛。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田垄边的空地上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只见那碧色罗裙的女子正蹲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为他煎药。药罐下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她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一点儿也不嫌弃药材飘出来的苦味。

可下一刻，涔沅还是快步走到女人身边：“我不是说过，你不用再做这些事，只用认真背书吗？”

他甫一开口，周遭几个属下都知趣地退到了几步之外，只留下覃棠还站在二人身侧。这第二句呵斥更加严厉，仿佛能将周围的冰雪都震碎。

闻言，刚掀起药罐子的手霎时被吓得抖了一下，桑姝丹惊慌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不敢看涔沅的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训斥，倒还是头一次，她的双手垂在身侧，一时局促。

“司正，我，我想着我做这些活会更精细些。”

涔沅没有带多余的仆人，更没有其他的奴婢，日常伺候他的只有覃棠一个，可覃棠刚去砍柴了，她本立在一旁背书，就想着若替他熬药，会快一些。

“上来。”看到她被吓到的样子，涔沅的脸色依旧深沉，随即转身回到马车之上。

“那覃棠你来照看着，至多半柱香就好了。”桑姝丹愣了一下，招呼立在一旁的覃棠看火，急忙小碎步跟上男人。

马车上，看着桑姝丹略有些可怜的模样，涔沅心中的怒气依旧未减。

“我说没说过，只要你做我吩咐的事，在府里是练字背书和练功，旅途之中除了照顾祸……”话还没说完，“咳咳”两声，便一串咳嗽停不下来。

“……”涔沅是从什么时候成了这模样的，据覃棠说，至少三年前涔府落成，他当管家的时候涔沅便有寒疾在身了。

但在宫里当值那两年，涔沅可是身子骨还挺好，别说舞刀弄枪不在话下，他有时好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上床榻上睡觉。

药还没煎好，马车内狭窄，桑姝丹下意识地弯腰去拍涔沅后背，却被他一只手推开肩膀，他咳得拧起眉头，不能自已，还有功夫不满地瞪着自个儿。

想了想，她只好不再管他，拿起《庄子》再背，行车途中无法习字，涔沅便教她读，上午在马车里读了一篇《养生主》，这篇论述了养生的法子是顺应天时规律，不要太过损耗自身，倒是应景。

“咚咚”两声敲在车辕上：“司正，药好了，还有些烫。”覃棠恭敬地问，可车厢里传出桑姝丹不敢断掉的背书声。

“朕来。”话音未落，一道威严冷淡只之音在覃棠身后响起。他未曾想到，陛下会陡然走近涔沅的马车旁，还站在他身后。

“参见陛下，怎敢劳烦陛下。”覃棠转瞬端着药碗恭敬地跪下。

纤细五指接过黑乎乎的药碗：“公公算我半个师父，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对了，继续赶路。”

“陛下。”涔沅皱眉看着女帝掀帘而入，欲起身行礼。

“坐着。”陛下言罢，涔沅摇头，大掌接过了药碗，没成想，洛玉明会在这儿坐下来。

女人霎时转了个身，跪在狭窄马车地面上：“奴婢参见陛下。”

“你也起来，出门在外，不必拘于朝中礼节。”洛玉明温和笑了笑。

“是，谢陛下。”桑姝丹小心在对面儿坐下。

马车内渐渐弥漫着草药的苦涩气息，小瓷勺磕在瓷碗边上，一勺一勺，涔沅喝得慢条斯理，直到向来白皙似雪色的额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此情此景看得陛下眼中满溢起忧色：“看来朕给你举荐的医官，都是些废物，不过这寒疾怎的就突然又复发了。”

一碗尽了，涔沅口舌酸涩地紧，可当着两个人的面，他勉力忍住了想往嘴里塞块糕点的念头。

四驾的马车很快向前行去，车内俩人在这儿聊天，还让她怎么背书，桑姝丹只能装作专心，小声默背。

“谢陛下挂心，只是小病，不妨碍臣练功，更不会削弱臣的警惕之心，不过此去最快也需七天，陛下真的欲备只在那里待两日便启程回京吗?。”

既然涔沅丝毫不在意女人在场，陛下便没说什么：“是极，十五一过，朕必要临朝，大不了回来之时朕骑马便可，那样，六日该足矣。”

“看来是光臣在这里担心陛下安危了，那话怎么说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涔沅笑了笑，表情复归严肃：“除过宁羽禄他亲自护送您归京，其他人臣都不会放心。”

“你别说，我还想问他那样不靠谱的人，怎么入了你的眼。”涔沅识人用人很是眼准，可这个宁羽禄虽然身为宁致远最小的儿子，除了练武和练习仵作之艺外却是不学无术，毫无做将领的才华，终日赋闲在家。

这些话刚才在陛下的马车上两个人都不聊的么，那他们刚才在聊什么，桑姝丹心想，那我这也收不回耳朵呀。

“入得了臣的眼?臣是个所求甚为苛刻的人么。”喝了药，出了汗，涔沅脸色好了些，也短暂地停下了咳嗽。

“这还用问。”陛下无奈地笑了起来。

“臣向来觉得，人活着，要么有欢喜的，要么有擅长的，前者无论怎样都快活些，后者呢，会让自个儿过得舒服些。”涔沅不常见地说了句没有什么实意的话：“可惜这两点，许多人都未曾有，所以呢，才要多加鞭策，才或许会成才。”

他的眼神淡淡扫向桑姝丹，她低垂着脑袋，正在看书。

抬抬眸子，洛玉明问：“那朕是?”

“都有。”涔沅回得极速，且毫不敷衍。

……那她便是都没有了，桑姝丹的心里极其莫名地闪过丝难过：“陛下当初的功课之事，可从未让臣操过心，无论何等情景，陛下都未曾被他事所扰，哪像你，不紧不慢，磨磨蹭蹭。”

“算了，朕去歇息个午觉，你可不要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地好。”洛玉明摇摇头，逃开了这二人之间。

马车笃笃，今下午晚上桑姝丹寸步不离地守在权宦身边，不知不觉地便背了五篇。

奔驰了几十里地，一行人终于在一个城镇的客栈落脚。客栈外，寒风凛冽，店内炉火熊熊。

走下马车，涔沅微微伸展了一下身体，眸中却透露出一丝疲倦。他忍着身体不适安排好着众人住宿，桑姝丹自然跟着他，而祸斗乖乖地跟在女人后面，悠哉悠哉穿过大堂。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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