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05 番外 楚言 上
法国南部加尔省,有一座位于壮丽的嘉德水道桥边的小镇名叫乌泽,是很久以前罗马人修葺的、保留最为完整精美的小镇。
楚家在乌泽近郊有一片占地17英亩的庄园,离开京北后,楚家爷儿仨就一直住在这里。
庄园依山傍水,四季美景各异,河谷边那一片葡萄园近十排老藤,每年只产出极少量的顶级歌海娜葡萄。十五年前天气极好,光照、热量和水分达到了历史上的最大平衡,酝酿出的葡萄酒风味绝佳。
今天楚老爷子特地吩咐下人把那年窖藏的橡木桶打开,顺带邀请了几个老友和他们的家人,一起来庄园坐坐,闲话家常。有些人不在欧洲的,楚时唯还特意派了私人飞机去接到了乌泽。
楚默听家里的私人酿酒师说,这一批歌海娜要三个月后才会达到最佳适饮期,作为一个对葡萄酒酿造品质很执拗的酿酒师,他再三建议迟些开封,都等了十几年了,不差这几天。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随和好说话的楚老爷子这次却异常坚持,必须要今天开窖,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为此,差点儿跟酿酒师急了。
楚默一直想找机会问问原因,可今天家里宾客络绎不绝,请的一个个不是老爷子当年在飞行部队的老战友,就是商场上真心实意的伙伴。彼此交心,好几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各个都围着老爷子转,身边一直有人,楚默也插不上话,只得暂时压下一肚子的疑问。
人都说“老小孩,小小孩”,楚默只当他有钱的老爸也难得任性一回。
家里到处都是人,热闹极了,可找了一大圈儿也不见他大哥。楚默逮到胖胖的女仆奥利弗大妈,才得知楚言一直一个人躲在二楼的影音室。
这也太不像话了!楚默气鼓鼓地大步走上楼梯。
楚默推开影音室的门,只见屋内黑压压的拉了厚厚的窗帘,透不进半寸光线,活生生浪费了下午最好的太阳。楚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墙上的投影,楚默推门进来他连头都没扭过去瞅一眼。大屏幕上面好像正在播放着什么节目。
楚言穿了一件柔软舒适的淡蓝色卫衣,配一条灰色休闲裤,不似平日西装三件套那样严肃死板,这一身在蓝色萤幕光的映衬下反而显得十分慵懒休闲。
“哥,楼下都是客人,我都快忙疯球了,你可倒好,在这儿躲清闲!”楚默站在沙发边上嗔骂道。
兄弟俩如今早已经摒弃前嫌、重修于好,楚默是个烈火脾气,冲他哥发脾气,也不带犹豫的。
楚言头也不回,竖起一根食指,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嘘——”。
老爷子来了法国大半年,还是头一回宴请,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楚言到底在搞什么鬼?楚默干脆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在旁边瞧着。没看两分钟,他就明白过来了。
现在是中国时间晚上十点多,大屏幕上,“星光大赏”音乐颁奖典礼的Live直播已经进行了一大半。怪不得楚言把房间弄得乌漆麻黑的鬼样子,原来是想跟京北来个“天涯共此时”。
楚默毫不克制地翻了个白眼。自从在江琳达的事情上栽了大跟头,他现在对“情爱”有关的一切简直是深恶痛绝。他歪头看着楚言,这个一向理智果决的楚家老大,正不错眼珠地盯着电视,全神贯注到能把投影布盯穿个窟窿。
直播镜头对准了四位入围“年度最佳男歌手”的人选,2X2的格子画面里,右上角的就是楚老大那位著名的“意难忘”先生——易卿尘。
“获得本年度中国流行音乐‘星光大赏’最佳男歌手的是——”
主持人故意拖着长音,背景配乐的鼓点咚咚咚咚渲染着紧张气氛。台下的粉丝们一个个咬着手指甲,大气都不敢喘地熬过这漫长的五秒钟。
“——恭喜,易卿尘!”
电视里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楚言倏然间松开了原本紧抓着沙发扶手的手,放松地往后靠进了座椅深处去。
楚默看了直摇头。
镜头跟随着易卿尘一路从台下走向舞台,俊秀清洌的模样,双瞳剪水,顾盼间总带着股欲说还休的纯情劲儿和少年感,每次看都让楚言心头一热。
时隔一年,易卿尘的眼神中除了往常的气质,如今仿佛还添了些安定和盎然的东西,楚言说不好那种感觉,但是相由心生,他一瞬间就能确信,易卿尘现在真的过得很好。这让他既欣慰又心酸。
易卿尘在金色立麦前站定,褪去了当初的青葱局促,如今的他洗尽铅华,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从容的、优雅的。那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芒,是一种平和拥抱世界的姿态,充满魅力,让人的目光无法轻易从他身上移开。
他郑重向台下鞠了一躬,接着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发表获奖感言。
“感谢主办方和歌迷们对我的认可,这次不仅是对我个人,也是对新流行民乐的认可。过去一年来,‘夜归鹿山’东方音乐剧在全国巡演,每一站,歌迷乐迷们都不吝对我的支持与鼓励,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可以将这部作品带出国门,让全世界都来听我们的新国风。”
楚言坐在那儿极为认真地听着,仿佛军功章也有他的一半似的,虽然易卿尘早已不是他公司的艺人了,如今的成就更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易卿尘继续说着,镜头一晃儿带到他握着奖杯的手,一瞬间,楚言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屏幕前——易卿尘那修长白皙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铂金戒指,虽然只有一秒钟的镜头,却完全刻进了楚言的眼里。他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那儿。
楚默精明得很,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切,不出声地观察着他大哥越来越沉的脸色,那气场压得楚默也不太能说出话来,油然而生出一种对他哥的同情来。
只见易卿尘接着说:“在此我还要感谢我的经纪人姬波先生,助理博博,以及所有的工作伙伴。当然,还有一个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易卿尘顿了顿,眼睫低垂了一刹那,再抬头看向镜头时,目光温柔得可以把一切坚硬的事物都融化,他接着说道,“他也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男歌手。”
镜头摇到台下嘉宾席,一众明星心照不宣地齐齐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摄影师很懂行的切换到近景画面,给了万众目光焦点上的人一个大特写——他身着一身孔雀蓝的西服,黑色衬衣领口跳着几颗雪亮的银色铆钉,配上那刀削斧凿的英俊五官,简直把时尚与潇洒演绎到了极致。
画面这一切,立刻引起现场粉丝们天崩地裂的尖叫,差点儿把房顶掀翻,一旁的某歌手边笑边夸张地捂住耳朵。全场持续高呼一个名字:“杨原野!杨原野!杨原野!……”
杨原野先是微微一怔,仿佛没料到自己会被易卿尘如此公开地“特别感谢”,受宠若惊般张了张嘴。片刻后,他便眸光一转,坦然地漾出了一个十分甜蜜的露牙笑。
摄像机一直对着他没有移开,杨原野大大方方地冲着镜头挥了挥手,左手无名指上戒指的一圈钻石随着他挥手的动作被拉出一条闪亮耀眼的弧线。
台下立刻响起又一阵更疯狂的惊叫。
待观众们好不容易稍微安静了一些,易卿尘才微笑着继续讲下去。
“感谢他每天吵闹的陪伴和吹捧,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让我做什么都变得很有底气,也让我开始相信,原来每一个明天真的可以比今天还要更好一点……”
易卿尘仿佛有些哽住,眼角因为动情而泛出明显的红色,水光迤逦,眉头微微地簇了起来,情到深处,总是快乐中夹杂着痛苦,安定中带着软弱。就是这种表情,楚言曾觉得,如果易卿尘能用这个表情看自己一眼,他这辈子就值了。
易卿尘的目光隔着空气带出温柔的火花,落在不远处的嘉宾席,接着用极其真挚而缓慢的音调说道:“杨先生,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我爱……”
啪——!
屏幕里易卿尘话还没说完,楚默拿起遥控器,二话不说直接就把电视给关了,完了把遥控器往沙发上狠狠一摔,起身上前搭住楚言的肩膀,轻轻拍拂了两下他的背。
“行了哥,翻篇儿了啊!人俩已经打明牌了,虽然过分,但不得不说,他俩确实绝配,你tmd彻底没戏了。咱以后就别天天对着人家一对佳偶流口水了,给咱老楚家长点儿脸。你学学我,当初差点‘喜当爹’了,现在不也还是走出来了吗?多大点儿事儿啊!不过要我说咱家男丁都有点儿情路坎坷,真他奶奶的邪门儿!回头跟爸说道说道去!看看风水……”
楚默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半天,想劝他哥想开点儿,可楚言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难看了。
“我下去透口气。”
楚言甩掉楚默搂着他的胳膊,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独自走去了后院。
这座庄园实在太大,后院的草地一眼望不到边。天高云淡,空气中混合着南法独有的太阳和花草的清香,温度不冷也不热。在这儿是个人都会感觉舒坦,除非是自找不痛快。楚言伸了个懒腰,往葡萄园的方向散步,却一点儿没觉得心里松快。
那一对戒指带给楚言的心理冲击不小,因为那意味着从今往后,他连幻想都是多余了。也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久了还没真正的死心,他还是难受,难受得想吐。
这感觉太操蛋了!如果还能有比这更操蛋的,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居然被他撞见有人在偷他家的酒喝!
这人背对着楚言,脑袋后面虽然束着头发,但一看就是个男的,因为那肩膀的宽度,腿的长度,露出的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和凸起的青色血管走势,虽然弓着身子,扒着梯子,但肉眼可见的少说不会低于一米八。
他手里握着一把野外露营用的军刀,手起刀落,不过三五下,就在橡木桶边沿豁出一道口子。紫红色的葡萄酒沿着木桶壁微细地溢了出来,那人立马伸出一只手兜住了,另一只手摸到事先放在梯子上的高脚杯,一边换手去接葡萄酒,一边伸出舌头把手里兜住的酒液舔了个干净。
待高脚杯里的酒注了大半杯,那人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块工程用胶布,对着橡木桶上那道口子啪唧一拍,转身从梯子上纵身一跃,落到地上,手中杯子里的葡萄酒竟然一滴都没洒在地上。
那人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抬起脸,明目张胆地用极其直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言。
楚言在看见那人正脸时不可抑制地倒吸了一口气。好伟大的一张脸。
上小学那会儿大家都看《流星花园》,日版漫画直译过来叫做《花一样的男子》。当年楚言只觉得肉麻,男的要是像花一样,那还不是个娘炮?他们班当时就有个那样的男生,常常被人骂是“二椅子”。
面对眼前这个人,楚言第一次相信,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花一样的男子,美而不娘,艳而不妖。
这人皮肤白的发光,鼻子生得极好,充满了男性的英气,再配上精致的眉毛眼睛嘴巴,顶级的画师若是没见过本人,也想象不出这样的美貌。
他打量着楚言,之后没来由的噗嗤一声笑了,问了句:“中国人?”
一般小贼被抓住偷酒会有的紧张和尴尬在这个人脸上半分都没有,反而神色十分松弛和愉快。
楚言反问他:“你是混血?”
对方毫不掩饰地自报家门:“我爷爷是拉脱维亚人。”
“怪不得,拉脱维亚人几乎都是蓝眼睛。”
从这人过分优秀的骨相,外加瞳孔里微微透出的蓝色,楚言早就猜出了个大概。猛一看是亚洲人,实际最少1/4混血。
这位蓝眼睛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晃了晃,“你也是来品酒的?”
楚言一愣,心说这人脸皮可真是厚,“你管这叫‘品酒’?我们那儿管这叫‘偷’。”
蓝眼睛的目光落在楚言的手上,坦然地笑道:“哦,那你拿着作案工具干吗?该不会是来酒窖漱口的吧!”
楚言低头一看,自己手里居然握着一只玻璃杯,他心不在焉,估摸着是从影音室出来的时候顺手拿出来的。他反观了一下自己,卫衣卫裤,脚上穿着双一脚蹬,手里拿着个空杯子,确实不像是这座庄园的主人或嘉宾,看上去和这个小贼没什么区别。
他还来不及回怼那个偷酒的,对方便一把抓着他的手腕抬起来,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些红酒,但是抠门的只给没过杯底一点点。倒完酒,那人二话不说便一扭头,悠哉地坐在一旁台阶上,兀自喝起酒来。
楚言觉得这人可太有意思了,他不记得今天宾客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也对,要是宾客的话,晚上宴会的时候就可以大大方方地饮酒,哪里需要废这个劲?庄园里的佣人楚言都见过,他不禁走过去,坐在了这人的旁边,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你觉得呢?”
“不知道,”楚言打量着他的穿着,磨旧了的衬衫和水洗白的牛仔裤,“看着像个……嗯,像个艺术家。”
对方带着笑意歪了歪头,“你可以说得更直接一些。”
楚言:“反正看着不像富人。”
那人仿佛对楚言的“冒犯”十分满意,之后一仰面,居然把杯里的红酒给一口闷了,似乎在用行动证实,他是个连品酒都不会的平头百姓,而且连装都懒得装。
喝完,他用手指擦了擦嘴角宝石红的酒液,不以为然地说:“富人不过就是有钱的穷人罢了。这酒也就那样儿,没意思。”
这话好像是在嘲弄这座庄园的主人,楚言感觉心里不太舒服,开口道:“那是你不会品,这么长年份的酒刚从橡木桶里拿出来是不能直接喝的,需要醒酒。这样才能让葡萄酒和因为陈年产生的带苦味儿的碎渣分离开来,而且葡萄酒也需要和空气接触,加速氧化,就像呼吸一样。你刚才那样,等于是把尸体囫囵吞了。”
这一番科普应该能让这个偷酒贼心服口服吧,富人的这些玩意也不是全然没有价值,他牛嚼牡丹,反咬这好酒没意思,必须要给他个教训。
楚言等着看对方吃瘪,或者至少也要流露一丝尴尬的眼神,让他出出气。没想到那人毫无反应,盯着他的杯子,只是淡淡地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就瞬间把他给打蔫儿了。
“你这杯子挺好看的,别人送的?”
这杯子是易卿尘搬离帝京公馆时留下的,是他那次去景德镇亲手从吹玻璃开始给易卿尘做的。易卿尘不要的杯子,楚言却舍不得丢,一路带来了法国,天天不离手。
他苦笑了一下,任谁都能看出他突然的失意。
“我前男友留下不要的。”
虽然他已经把易卿尘的身份包装成了“前男友”,没说“我死皮赖脸追了几年又看不上我的人”,算是挽尊,可这句话一出,蓝眼睛还是给了他一个可恶的同情的眼神。
楚言一个窝火,也一仰颏,把杯子里的酒全灌进了喉咙。
“怎么样,尸体味道怎么样?”
这人虽然脸好看,嘴巴也挺毒的,而且看这架势,还是个有仇必报不吃亏的主。
楚言把杯子递了过去,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也就那样,没意思,但我想再来一杯,你受累?”
他本以为那人会拒绝他,没想到那人二话不说接过杯子,起身大步走向了梯子,身手矫健地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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