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视频片段 祸乱
《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历史直播]》小说免费阅读 ydxs8.com
【刻薄寡恩对普通人而言,或者是难以忍受的恶习;但对皇帝来说,却是极大的美德与褒奖——汉朝六代明君,没有一个不是刻薄寡恩的高手,而国势亦随之昌隆,终于臻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的鼎盛;等到孝宣皇帝念念不忘于南园遗爱、故剑情深,而无奈保留他那所托非人的太子时,汉室就真的要倾颓衰败,即将日落西山了。】
——皇帝猛的抬起了头来。
天幕简单一句“倾颓衰败”,带来的刺激更甚于先前千倍百倍,远超所谓“刻薄寡恩”、“巫蛊之祸”的想象!刻薄寡恩还只是无关痛痒的道德评述,巫蛊之祸似乎也还有人擦屁股,唯独这倾颓衰败,倾颓衰败,真正是一语中的,刺中了皇帝最敏感也最恐惧的内心!
先前从天幕的只言片语中,隐约泄漏了大汉将近四百年的国祚,乃至于汉室沦亡后,昭烈皇帝及武侯等再开“季汉”的功业;虽然汉室国运未能比隆于商周,但上下四百余年,亦可告慰列祖列宗;皇帝自觉管不了数百年后的朝局,因此也能坦然视之,并不怎么将兴亡放在心上。
但数百年后的朝局是一回事,亲耳听到自己的宝贝曾孙被下了“倾颓衰败”的考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可是,明明是四百年的国运,为什么会在区区数十年后就走入所谓“倾颓衰败、不可救药”的轨道?!
人在遇见突如其来的灾厄时,第一反应总是找寻借口;英明如皇帝也不例外,他拼命的回忆天幕的论述,试图翻找出这“倾颓衰败”论调的破绽——是了,天幕曾经剧透过他那宝贝曾孙之后的某位“光武皇帝”,似乎也是难得的明君,足可佐证汉室未衰,天命犹在——
等等,这光武帝谥号中的“光”,莫不成指的是……“光复”的光吧?
皇帝的脸骤然变绿,活像一根青翠欲滴的韭菜。
但天幕显然没有照顾皇帝心情的雅致,它依旧语气随和:
【当然,汉朝皇帝的刻薄寡恩,与其说是忘恩负义,倒不如说是某种政治生物的冷酷与理性——作为整个朝廷的执掌者,政治食物链的顶端,历代汉帝自觉担负起了顶级掠食者的职能,定期吞噬掉了那些衰老的、腐朽的、不能生存于新环境的机构与官僚,清理系统滋生的bug与后门,以强悍的皇权逼迫整个官僚机构不
断进步,直至能适应新的时代为止。
这是新陈代谢,是进化,亦是出清。出清当然极为残酷,但一个依赖在有限资源生存的低熵系统却必然依赖着残酷的出清,才能勉强维持局面。如宋仁宗般一团和气的老好人式政治氛围,最终将溺死一切稍有作为的举措,只留下一个空得连俸禄都发不出来的国库。
可问题在于……武帝陛下出清得有点太厉害了。
汲黯曾公开吐槽皇帝“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可谓精准描绘了天子选拔官吏的风格;概而言之,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忘一个,充分发挥老刘家大猪蹄子的本色。
古人常以夫妇而比拟君臣,那么以此而论,则满朝都是被武皇帝宠幸后又辜负的美人——无论董仲舒、公孙弘,抑或公孙贺、主父偃,无论儒术抑或法家,无论保守抑或激进,都是一朝得邀圣宠青云直上,很快又被弃之脑后,只能在冷宫中独见新人欢笑。
皇帝对每位重臣都曾甜言蜜语,什么“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
——相较而言,皇帝在武将上独独信用卫、霍二人,已经算是专一之至,大大违背平日负心薄幸的习惯了】
饶是皇帝正在苦苦思索“光武的猫腻,听到天幕这番编排,也不由嘴角微微一抽,面色僵硬。当然,他暂且还不清楚公孙弘董仲舒等人的未来,而今对这几位大臣也算信任;但以自己处事的风格,若真有什么“一朝弃置的举措,似乎也不算奇怪——
呸,什么叫不算奇怪?朕是天子,朕是皇帝,为朝廷举贤而黜不肖,正是天子的本分——不错,这是朝廷的本职,皇帝的本职……皇帝——皇帝的事情,能算薄幸么?能算无情么?
天子颇为羞恼,仰头怒视这胆大妄为的光幕,气愤犹在什么“刻薄寡恩之上——刻薄好歹是个正经的评价,但负心薄幸这种形容词,真是怎么想怎么叫人起鸡皮疙瘩。
但天幕毫无察觉,依旧慢悠悠的科普着劲爆猛料:
【当然这种负心薄幸或许也是不得已的抉择。与文景时平静而稳定的政治环境不同当武帝决意变革新法、征伐匈奴、开拓西域时他就注定要创造一个与前七十年迥然不同的崭新世界。新世界或许是光辉而伟大的但太多适应于旧世界的人无法在新世界生存。也正因如此历史的车轮每走一步都必然要碾死无数旧时代的遗老只留下带血的轨迹。
但无论如何皇帝的变革都太过□□速太过于猛烈跟上他的步伐实在太难
这种高速的更换当然保证了国家机器强有力的运转给予了朝廷无穷的执行力;但问题是人终究不是可以随意更换的零件。当青云直上的新贵们俯首看着前辈凄的尸骸时除了幸灾乐祸与弹冠相庆之外真的不会生出什么难以遏制的恐惧么?
不要忘了被武帝这种养蛊法选出来的都是绝对的聪明人。所谓蝼蚁尚且偷生聪明人在这样赤·裸裸的前车之鉴面前只会更加惶恐奋力挣扎竭尽一切可能要逃脱皇帝的罗网。
当然在往常这种挣扎是不会成功的皇帝毕竟太过英明皇权也毕竟太过强大即使绝顶的聪明人也不能挣脱制度的约束。武帝永远可以高坐钓鱼台用一切手段为官僚们画饼舒舒服服游走于群臣之间继续当他的海王。
但问题在于卫太子崛起了。
以史实判断太子的崛起应该是武帝一手的安排无论是为他延请朝中德高而望重的师傅还是设立博望苑招揽天下材艺道德出众的奇士都是培育继承人殷殷的厚望——老刘家对寻常儿子固然刻薄但对看好的继承者是相当温柔宽厚的。武帝寄希望于太子一如景帝寄希望于武帝。
而这一脉相承的背后则是汉廷一以贯之的治国思路所谓“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而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由景帝至武帝是征伐四夷、变更制度的躁动与亢进;那么由武帝到太子便必将转为稳定而持重的安静无为
,回归汉初与民休息的轨道。否则必将重蹈亡秦的余迹。
由静而动,又由动而静,应时而变,身段灵活,果然是高皇帝子孙的作风。
只是这灵活、柔软,一百八十度的大调头,却有着不可知的风险——当太子继位,再次变更制度,回归安静无为的路线时;那些被武帝以重刑严法养蛊养出来的卷王,又如何能适应这骤然变化的朝堂呢?
要知道,在武帝数十年的规矩里,不适应的结局可只有一个。】
刚刚被吐槽为“负心薄幸的皇帝,渐渐眯起了眼睛。
相较于用人决策上轻佻随意的调侃,天幕之后的话平平无奇,却字字句句力若千钧,起承转合都敲在皇帝的心里,掀起了真正的狂风骤雨。
——原因无他,天幕所叙述之“治国思路
他登基以来,种种的举措之所以这般的大刀阔斧,一往无前,勇猛精进到近乎于操切的地步,正是有毕其功于一役,不遗后患于子孙的考虑——大举用兵的灭国之战实在难以维持,与其寄希望于后人,不如在自己手上了结,让太子能有施恩天下,与民休息的机会
但皇帝精密筹谋,为好大儿计算了一切,却从没有想过大臣的感受——当然,张汤公孙弘等都是四旬以上的人了,以年龄看也不会与太子有什么交集,考虑与否都无所谓;但如果——如果皇帝活得太长,而选拔的重臣又太过年轻,已经拖不到在太子上台之前老死,他们又会如何?
汉廷的重臣可不是宋明以后被儒学与帝王术摧折成木偶人的官僚,此时春秋战国余风尚在,人人耳濡目染的是乱世游侠快意恩仇士人一怒天下缟素的故事,真要把重臣们逼得走投无路,他们又会对太子做些什么?
皇帝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某种意义上,皇帝晚年的“巫蛊之乱,正是他一生执政中,所有矛盾、缺憾、冲突的终极爆发,各种意义上的其来有自,但凡皇帝少犯一丁点的错,都不至于作到这种地步。
首先引动巫蛊之祸的,便是皇帝那根深蒂固的迷信——在诛杀了李少君与栾大,光着屁股丢了一圈人之后,皇帝依然矢志不渝,或曰死性不改,只是迷信的方向有所偏移,从方士转为了胡巫。
而这
个决定无疑是灾难性的。方士们厚颜无耻但终究知道自己是在骗人自从被始皇帝铁拳教育之后一般还不敢作太大的死;但胡巫们就大大未必了他们所玩弄的那些巫法、邪术大多是依靠酒精及药草等麻醉品来实现而人在服用大量麻醉品之后你还能指望他有任何理智么?
正因如此当皇帝暮年多病咨询这些跳大神的疯批时他迅速得到了信誓旦旦的回复:
“巫蛊”
得来活了。
当然事情到了这里其实也没有步入绝境。孝景皇帝晚年时窦长公主同样诬陷过栗姬搞巫蛊但结果不过是刘荣废黜而栗姬失宠远没有后来的阵仗。说白了审案的官员毕竟也是混口饭吃的打工人官场枯荣变易都有难测风云变幻的时候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贸然扩大案情一网打尽、不留余地呢?
但巧了在胡巫疯疯癫癫说出“巫蛊”两个字的时候武皇帝身边恰恰就环绕着一群聪明绝顶却再无活路可走的官吏!
所以我们遍览史书才能看到征和元年之后皇太子所遭遇的近乎歇斯底里的攻击——征和元年巫蛊事发杀丞相公孙贺其子公孙敬声全家没为奴隶;数月后卫皇后女诸邑、阳石二公主、卫青长子卫伉牵涉案中被诛;元和二年江充称“蛊气未清”请皇帝移驾甘泉遍掘未央宫内外最终以桐木帛书诬陷太子、皇后急切欲置之死地终于引爆了巫蛊之祸。
整场变故可谓凌厉、凶狠、不留余地区区两年的时间里以巫蛊而生事的酷吏们便诛杀了一个丞相、两个公主两位列侯。罗织下狱的大臣数百号称“朝堂一空”;而风浪最终波及到与天子敌体的皇后乃至储君引爆出的冲突几乎改变了整个汉朝的历史。
这种攻击是癫狂而毫无理智的。说实话如若真要清理丞相、列侯、公主乃至太子、皇后即使强力如汉武帝
是的走投无路。如若以武帝晚年的局势判断那么他所亲近信任的大臣看似荣华显贵但实则已经是日暮途穷再也无路可走——改弦更张则不容于武帝;逢迎皇帝则不容于太子。即使狗
急跳墙,冒险把太子作掉,也很难保住性命——以武帝的英明,会容忍害死他儿子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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