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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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二月一闪而过，与春节一块流逝的，还有宋荨的十七岁。
宋荨成人生日在备战奥赛中度过，过于忙碌，也只是简单地和陆钰在外吃顿饭。姜岚给宋荨准备了丰厚的红包，宋荨拿到手时，沉甸甸的，不想收，陆钰见宋荨没有收的打算，怕给她带来负担，给她存了起来。
陆钰知道宋荨这么努力为了什么，虽不愿她异国漂泊，但也觉得见见世面也好。
放出去几年也总归是要回来的。
给她准备了银行卡，存款算不上有多少，但总归够她挥霍几年。
陆钰想的挺好，然而三天后一通电话，动摇了他的想法。
那会儿陆钰正在应酬，酒局上逢人三分笑，偶尔还需要说些漂亮的鬼话，但心底实打实厌恶，在外抽根烟吹风醒酒时，林诚来了打电话，问他还记不记得老太太出事后，在川西住院了好久。
陆钰知道林诚不至于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吸了口烟，淡淡道：“有事直说吧。”
林诚说：“陆总，这事做的隐秘，行程记录与路段监控都没有了，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对，掉了山路入口的路段监控，发现老太太当时乘坐的那辆车，压根没有往出事路段行驶。大概是因为那会儿有雨，山中薄雾，监控信息模糊，所以这点细节并没有人留意。”
“而老太太乘坐的那辆车行驶的路段，在那个时间段是安全的。老太太不会有危险，更不会遭遇泥石流。”
林诚无情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
“也就是说，宋义山不可能死于泥石流。”
陆钰沉默半晌，“你确定载老太太的人是宋义山？”
“确定，我比对过。”
“四月二十八号，老太太在川西第一医院完成肝脏移植手术，也正是宋义山遗体火化的那天。我比对了配型库，发现早在十年前，宋义山器官信息录入，也就是说，那年他签订了死后无偿捐献遗体的协议书。”
“同年，宋义山被聘用进陆氏做司机。”
“......”
很久之后，陆钰才意识到电话已经挂断。指间猩红燃烧了大半截，烟灰堆在小拇指上，风已经吹凉了，浑然未觉。
·
周五晚，陆钰在外加班，宋荨和陈静在外吃了烤肉，这才回去，考试在即，宋荨心态倒是难得的放松，回去后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部电影看了大半，思绪昏沉，躺在沙发上睡着，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身体实在沉重，宋荨凝神听一会儿，没见动静，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感受到了脸上的炙热。
她不舒服地哼了声，睁开眼睛，陆钰深沉的眉眼近在眼前。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中微弱的光投射出来，影影绰绰，陆钰那手就搁在宋荨脸侧，细细抚摸，俯身看她，半张立体深邃的侧脸嵌在夜色中。
宋荨本能地挣脱，见来人是他，停止了动作，忘记了呼吸。
眼神湿漉漉的，却相当有神。
“陆总......你......”
宋荨话还没说完，声音尽数吞没在了嗓子里。温热的唇近了，呼吸交缠在一起，舌尖角逐着，宋荨不会回应，一切都由陆钰主导，起先温柔，而后攻势很猛，陆钰嘴巴的温度较宋荨高。
不知过了多久，宋荨抬手，轻轻推开陆钰。
宋荨往沙发后缩了缩，唇齿间除了他的温度，还有淡淡的烟草气息与酒精味。
她看着陆钰，试图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分辨出陆钰醉了与否。
陆钰给宋荨空间，去冰箱拿了水，拧开瓶盖，回头看宋荨，她仍然窝在沙发里，用毯子裹满全身，正一动不动地看他。
陆钰喉头微滚，在她身侧坐好，“你想问什么？”
宋荨定定地看着陆钰，“你喝酒了吗？”
“喝了。”陆钰坦诚道，缓了缓，又说，“酒精壮胆，却不能麻痹神经。”
陆钰凑近宋荨，温热的呼吸吐在宋荨耳侧，绕着打转，他声音极其低沉蛊惑，“绅士是装的，我早就想了，阿荨。”
他说着，轻轻咬了口宋荨耳垂。
像被电击过，电流般的触感在宋荨体内流淌，她眼眶红了，眼泪不住地在中间打转。无法准确表述自己的感受，只是深刻地意识到，这样的时刻，大概生命里再也不会再有一回。
陆钰将她从沙发里捞起来，抱在怀里，从眉心细密地稳下来，宋荨身体微微颤抖，分明紧张至极，手臂却勾住了陆钰脖颈，她不会觉得唐突，因为这是她沉沦，是她自己放任他走近。
衣裳已经凌乱，睡衣敞开，软绵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陆钰手轻轻略过，指间滚烫，却没再近一步。
他停下来，将她睡衣扣子一粒一粒扣好，柔声说：“先回房睡吧。”说完，拔腿走进卫生间。
身下的异常，宋荨不是没有察觉，生理知识她都学过的。
她看着陆钰离开时背影仓促，看着卫生间那扇门阖上，直至那道身影消失，脸微微有些红了。
她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用陆钰褪下来的衣服蒙住脑袋，鼻间萦绕的尽是雪后松柏的味道，宋荨闻出来，这是他惯用的男香味道，猛吸一鼻子，脑袋有些晕。
卫生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荨躺着，足足等待快半小时，心脏由狂跳转为平静。
平和下来时，她听见了那向来清冷克制的声音，将她的名字捻在唇齿间辗转，而后是男人的闷哼。
宋荨滑下沙发，赤着脚走到卫生间门口，抬手半晌，终究没有将力道落到门上。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宋荨站在世界之外，静静地看着里面，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头，倘若回头，就能看到她在门外徘徊拉长的身影。
流水的声音盖了过去。
·
宋荨第二天很早就醒来，看着天花板发呆，脑袋中天马行空想事情。
直到听见关门声，这才蹑手蹑脚出了卧室门，桌上摆好了早餐，牛奶，鸡蛋，三明治。
宋荨看了看，拿起一旁的沙拉酱在给三明治画了笑脸，进行到一半，收到了短信，宋荨剩下的一只手掏口袋，摸出手机。
陆钰：【先去洗漱，好好吃早餐。】
宋荨作画的手一抖，番茄酱挤到手指上，她抽了张纸巾飞奔到窗前，那辆加长版黑色林肯正停在门口。
车窗落下一半，陆钰抬头看过去，朝她指指头发。
阳光暖融融的，空气中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宋荨用手压了压蓬松的头发，朝他腼腆地笑了笑，笑时已经弯成了两道月牙。
陆钰喉头微动，没再表示，车窗阖上，再看过去时，车早已扬长而去。
·
物理竞赛在一个星期后举办，陆钰这期间在忙公司的事，没有见宋荨，每天一个电话，聊几句，关心关心生活与学习就挂。
考试顺利进行，平稳发挥。结束那天阳光很好，宋荨脚步轻松，紧绷的神经直至这一刻都放松下来。
陆钰的车早早停在外边，奢华低调的路虎，没见着老张，陆钰开车。
老张在时，宋荨几乎不会跟陆钰主动讲话，刻意避着嫌。毕竟老张是可以做宋荨父亲的人了，宋荨不好意思让老张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陆钰是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宋荨实在不愿意，也能配合着支开老张。
“辛苦了。饿不饿？”
宋荨点点头。
她系好安全带，笑嘻嘻地问：“陆总，你猜我发挥的怎么样？”
陆钰笑了笑，“看来是不错了。”
“啊。”
“不是？”
宋荨忙不迭摇头，像要证明自己似的，“当然没有。我就是......你那么信任我呀？”
陆钰觉得小姑娘挺可爱，什么都明明白白写脸上，唇边带了些笑意，深深地看她一样。
“信任你，”陆钰配合着宋荨，又说，“即便没发挥好，不是有我呢。”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往面前一带，“给你兜底撑腰的人就在眼前。”
宋荨脸颊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眼晕目眩，眼睛死死地钉在陆钰脸上。
“陆总，你长得很好看。”宋荨脱口而出。
显然这话没有经过脑子，但也算肺腑之言，就这么轻飘飘说出口了。
陆钰对这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里藏着几分那你就看着吧的风流与潇洒。
他打开了车载蓝牙，开车带宋荨去吃日料。
吃完后，天空忽然阴沉，连绵的春雨开始往下落。
车往南郊别墅区开去，行驶得很慢，一路上雨由绵绵细雨转为瓢泼大雨，伴有阵阵的春雷。
到时，已经晚上七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雨珠啪啪地拍在车窗上。
宋荨看着漆黑的夜色，转过头，想问陆钰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声音才离开声带，就被吞进了嗓子里。
陆钰解开两人的安全带，将车座放倒，这才将宋荨一把捞在膝盖上。
春天的夜晚有些凉意，雨大的天气尤甚，车内未开空调，温度却逐步升高，水雾渐渐攀上了车窗，影影绰绰投射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
过了会儿，陆钰松开宋荨，看着她，“宋荨，去B市读书吧，国内的大学认你挑选。”
宋荨沉默了。
陆钰说：“你想去也行，过两年，我工作稳定下来，我申请调任澳洲陪你。”
宋荨松开陆钰，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是要考虑未来了么？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你和许嘉蕙不是还一直有来往吗？
然而有些话宋荨注定难以问出口，倘若得到否认的答案，她又该怎样自处？
宋荨贴在陆钰胸口，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松开他，“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陆钰笑了，“好，给你时间。”
宋荨与陆钰先后进入小洋楼，保姆阿姨收拾房间，准备好用水，宋荨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就去楼上休息了。
“陆总，我先上楼休息了。”
“好。”陆钰正在看电视，淡淡应了声。
·
三月末，宋荨同时拿到物理全国奥赛特等奖，B大保送资格，以及英国理想高校的offer。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在权衡比较。陆钰不曾干涉过她做决定，只是照常温和细致地关心她的生活，但宋荨能感受到陆钰在这件事上对她不坚定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四月二十八号，是宋荨父亲的忌日。
宋荨不参加高考，在学校行动是自由的，当天早早地离校，买了鲜花与贡品去看望父亲。
知道父亲不愿意看她流泪，也只是陪父亲坐了会儿，看着天际的云飘近了又远走，安静地发了会儿呆。
离开时正是傍晚，风大了些，吹进瞳孔里，鼻尖发涩，宋荨拿纸巾掖了掖眼角，再抬头，远远地看到陆钰背对着夕阳走过来。
宋荨最爱陆钰穿西装的样子了，裁剪合身的黑色高定西装贴在他身上，个子极高，偏偏气质温和儒雅。
其实宋荨能隐隐感到陆钰是有攻击性的，只不过他外表过于清隽，因而藏匿得很好。
陆钰朝宋荨走过去，替宋荨轻柔地拭了拭眼角，有什么她看不懂的情绪自他眼底极快闪过。
宋荨还未来得及看清，陆钰就牵起了宋荨的手，来到宋荨父亲坟前，恭敬地上了三炷香。
香正燃烧着，天空忽然阴沉下来，宋荨知道陆钰不久前感冒过，牵起陆钰的手，轻声说：“陆总，雨一会儿就要落下，淋湿了对身体不好，先回车上。”
陆钰回头看着宋荨，而后反扣住她的手，“走吧。”
两人走时，不知是走的太快带起了风，还是自天空美好刮起了风，走时有些吃力。陆钰将宋荨的小手牢牢扣在掌心，替她挡去大半的风。
风吹得杂草朝泥土砸过去，衣服嗤嗤作响，陆钰往后看了一眼，三炷香拦腰折断。
在宋荨随他看过来之前，挡住风口，唇落在了她眉眼间，一一亲吻过她泪花闪烁过的地方。
宋荨脑袋发懵，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眼皮发痒，她紧紧闭着眼睛，不让眼泪留下来。
她听见陆钰说：“宋荨，以后我都在。”
走回去时，风变小了许多，宋荨问：“如果我执意去国外呢？”
陆钰扣上安全带，看着宋荨的眼睛，尝试判断这究竟是试探还是真正做下的决定。
看了会儿，又给宋荨安全带扣好，语气很淡，平静地陈述：“如果这是你慎重思考后做的决定，那我尊重你。”
陆钰说：“你的银行卡，签证，我都有备着，包括到那儿饮食居住交通语言问题，我都提前安排了人。”
宋荨没有说话，看着车窗外。
陆钰顿了顿，嗓音有些低沉，“但是阿荨，我会很想你。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宋荨沉默了，心中却觉得很暖和，目光挪回来，看着陆钰的眼睛，坚定地把答案告诉陆钰，“我不去英国。”
“我慎重地考虑过，深思后才做的决定，陆总，我想上B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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