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落雪
寂暗漆黑之间,窦言洵低头看着身下之人的面容,莫名胸口处便骤然一滞。二人距离离得很近,他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睫毛轻颤,眼尾处泪珠闪着微弱的光泽一路滚落,划过脸颊上极其细微的绒毛,他从未仔细端详过她的脸,如今在一片漆黑的夜里,第一次有了几分无法言说的躁意。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烦什么。
身下人却因酒醉而愈发睡的熟了,于是只能起身,唤来门外的丫头们伺候。丫鬟们不敢惊扰睡熟的林栩,只小心地将她扶到床榻上,便都又低头一溜烟退去了。他饭菜没吃几口,此刻也再无胃口,简单洗漱便合衣躺下了。
一夜寂澜,唯余枕边早已睡熟的人传来轻微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轻声喃喃。他躺在外侧,轻轻将眼睛闭上,努力让心归至平静。这一觉倒莫名睡得还算安稳,他许久不曾晚起,待朦胧睁开双眼时,只见周遭已然镀上一层清朗之色,窗外尽是明亮,身边却唯余一片空荡荡的痕迹。
窦言洵揉了揉眉心,随手批了件外衣,从床上坐起身来。昨夜留下的满桌酒菜不知何时已被下人尽数收拾干净,眼下殿内点着几支清净淡雅的线香,悠悠泛着烟雾。他随手将门推开。
闯入眼帘的,便是漫天飞雪缓缓飘落,如棉絮一般在空中轻飘飘的打着转,许是夜半便开始落雪,如今已堆了满园,将近没过脚踝。遍地苍茫间,庭院中施施然立着一人,披着件红底缠枝纹双鹊绸缎斗篷,不知在雪地里呆了多久,大红斗篷上雪已落了满身,身形明明瑟缩着发抖,却还伸着双手向前探去,试图将落雪揽至手心里。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般,那身影便在满目莹白的碎琼乱玉中悠然回过身来。
见来者是他,林栩回过神来便柔柔弯起唇角,眼角眉梢间零星沾着飞雪,清寂出尘的容颜在天地皑皑之间愈发撩人心炫,见窦言洵只是怔然看着自己,林栩眼底笑意更深,冲着他朗声道:
“夫君,下雪啦!你瞧,好大的雪花,像是下了整整一夜呢!”
他站在廊下,遥遥看着庭院中笑靥深深的人,昨夜胸口那种异样的感觉便又浮现上来。窦言洵不自然的紧了紧喉咙,原本向冲她回以一笑,下一瞬,不知为何便鬼使神差地向雪中走去。
松软厚实的雪踩在脚底,片刻便留下身后一串脚印,林栩噙着笑,在他走近之时,便猝不及防地将手中的雪尽数泼向他的身上,笑容满是狡黠。
始作俑者眼底有藏不住的得意,小妮子胡闹,一贯冷淡的窦言洵脸上几丝无奈,旋即便转身捧起大把雪在手中,林栩见他开始将雪团成团儿,慌忙便开始跑,哪里跑得过他,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又演变为边笑边闹,待秦嬷嬷和竹苓闻声赶来时,见到两人衣衫都沾满了雪,一时也怔然起来。
入府月余来,当真从未曾见过二人如此和谐亲昵。
难得窦言洵今日休沐,得了空闲可以同她一起用早膳,林栩笑意不减,像是高兴极了,两人躲在廊下,将他身上的落雪仔细拍干净。二人在窗边挂着的一片双耳菱纹铜镜中打量自己的面容,林栩的头发上还沾有许多雪花,窦言洵伸出手去刚想拨弄,却被她连声喝住。
“别拍——”
话一出口,林栩便有些讪讪,见窦言洵疑惑,便指了指镜中的二人,满头花白的模样。
南雪骤飘,与君白头。
窦言洵明白她言中之意,旋即便见林栩面颊绯红,低头便小跑着进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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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霏霏,接连落了两日,今岁颇不太平,各地皆有饥荒灾情,如今雪势汹涌,亦为来年带来几分丰收喜望。因着雪天路滑,林栩早早便与窦贞从窦府坐上马车出发,果然一路拥堵,待好不容易到达端和长公主府门前时,宴席已然快要开始。
因是赴宴,她穿着格外端庄些,琉璃蓝织云锦暗花裳,外披一件貂毛裘衣,窦贞亦披着竹青色斗篷,二人随着领路嬷嬷一路前行,又经过数道院落,才行至今日设宴的殿内。她二人算是晚到,殿内早已坐满衣香鬓影的宾客,坤柔郡主原本在正厅处和几个世家女子说着话,余光瞥见林栩,便快步向她二人走来。
“还以为你收了请帖,今日却要放我鸽子呢。”
许久未曾见廖珚,她如今一身湖水蓝绸缎凤尾长裙,施施然走来时分外袅娜,林栩忙笑着屈身,“郡主说笑了,缘是雪天路滑,该早些从家里出发的。”
因她如今已成家,梳着妇人发髻,廖珚不免觉得稀奇,便多打量了一眼,笑着与林栩打趣,这才留意到林栩身边立着的窦贞,惊讶道:“你怎么今日也来了?”
府内原本唯独林栩收到了长公主府的宴请帖子,奈何白氏一心想将女儿安插进来,便让林栩将她一同带进来。说起来窦贞如今在廖珚身边伴读,比寻常的世家贵女更多几分尊荣,比起林栩这个昔日同窗,自然是要亲近几分的,廖珚如此问,林栩担心窦贞多想,忙道:“是我头一回受邀,到底未曾见过许多世面,便想着一同带着贞小妹前来,如今都是一家人,也好彼此照应些。”
廖珚点点头,也不做多言,随手招呼了管事嬷嬷又添了座次在林栩身边,她今日是主人,处处忙着宴客,于是又忙不迭地去和其他相识之人应酬叙旧了。
宴席很快便随着众人落座后正式开始,今日长公主一身凤羽金纹织锦袍,头戴镶满明珠的凤冠,眉宇间尽显皇室威仪与雍容华贵。她端坐于上首,神色淡然,时而轻轻颔首,时而举杯品茗,虽无言语,却自带威严气场。
驸马廖千则坐于公主之下,面色温和,时不时与身旁的文士低声交谈。廖千一身墨色常服,虽衣饰简洁,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林栩曾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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