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皇后
该伺候人的反被伺候着，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闻人清放下竹箸。
江颂宜的头埋得愈低。
相安无事地用完饭后，启程回宫。
简朴的马车徐徐驶进巍峨的皇城中，车轮滚滚向前，江颂宜再次回到这里，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心情难免沉重。
闻人清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侧人的低落情绪，薄唇抿起，一张脸冷若冰霜，浑身冒寒气。
他视之为家的皇城，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江颂宜从前便不止一次表示过，她不喜欢皇城的拘束。此番进宫，亦非她的本心。
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
他偏要扭下来尝尝甜不甜，结果整个瓜差点摔得四分五裂，为了不重蹈覆辙，他现在只能像个老农夫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瓜蒂，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承明殿后的飞光堂，他亲自检查了好几遍。不知道她看到时会是什么心情。
进了内庭，不能再坐车，二人下了马车。
成芸心在宫道上等着，待闻人清一出现，便上前屈膝行礼。
“陛下，皇后娘娘在承明殿等您，想跟您商议今年宫中元宵佳节的宫宴事宜。”
不得不说，成芸心虽然啰嗦，但她此刻的出现，恰好解了他的围。
闻人清本打算亲自送她回承明殿后的飞光堂，现在却没勇气看她亲眼见到时的脸色，怕她失望，更怕自己动气。
“好，朕待会儿就过去。”闻人清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闻人清身后的江颂宜规规矩矩站着，姿容美丽，衣裳朴素，身侧站了两个样貌清秀的姑娘，看打扮应该是她的丫鬟。
初进宫的小姑娘没什么见识，管不住自己的眼神，见到富丽堂皇的飞檐斗拱、金龙盘柱时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想看个仔细，成芸心当年也不能免俗。
两个丫鬟初来乍到，便是左顾右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江颂宜却十分平静，花费巨万银两和无数劳役血汗才建造出的宫阙在她眼中似乎稀松平常，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成芸心隐隐忌惮，这个江姑娘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江女官初来乍到，不如由奴婢带下去，教一教宫中的规矩，熟悉一下六宫的布局，以免将来侍奉不周，出了纰漏。”
她在打量江颂宜，江颂宜亦在观察她，见她身上穿的衣服，并非普通宫女的服制，又自称奴婢，行礼回话时落落大方，想来是个御前女官。
闻人清看了一眼江颂宜。
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不舍的蛛丝马迹。
但见她适应得极好，主动询问成芸心：“有劳了，还未请教这位女官大人贵姓。”
“免贵姓成。”
闻人清更不快了，气馁道：
“朕现在要去见皇后，你便跟着芸心吧。她是朕宫中的掌事女官，宫女都要听她调遣，芸心做事老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
“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江颂宜特意冲他笑了笑，想让他放心。
往后还得在这深宫大院里过日子，她把自己那点矫情心思收了收，争取给新东家留个好印象。
闻人清：“……”
不用跟他待一起就这么高兴是吧？
他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便转身朝承明殿去，他步子迈得极大，仗着自己腿长，毫不顾念后边一大堆伺候的人，宫人们狼狈地快步跟上，脚都快走冒烟了。
留下江颂宜在原地不明所以。
他怎么又生气了？
先不管了。
成芸心带着主仆三人沿着宫道边走边介绍，她拿出教导小宫女的气势，严肃道：
“既然进了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江女官位属掌膳，隶属尚食局，官居八品，在贵人们面前该自称奴婢，若遇见官阶高于自己的宫官，则自称一句下官。”
“好，下官明白了。”江颂宜顺着往下问：“那下官何时到尚食局当差呢？”
民间新妇过门前都会象征性地学两招烹饪菜肴，好讨好未来的公婆和夫君。
江颂宜为了照料祖父母，特意学过做药膳，滋补养身的功效肯定是可以的，不过味道嘛，见仁见智……
不知道够不够应付当差。
成芸心在听见这个简单问题后脸色怪异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一本正经道：“尚食局如今不缺人手。陛下的意思是，暂时让你留在承明殿听候差遣，不必去尚食局点卯当差。”
主仆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还可以这样吗？
瞧她笃定的样子，主仆几个只能将信将疑地认下这个差事。
/
承明殿内。
梅皇后见闻人清来了，从玫瑰椅上起身，屈膝行礼。
闻人清虚扶了一把，打断了她的动作。他虽代替兄长坐上尊位多年，却始终以皇弟身份自居，私下里从不肯受她的礼。
梅皇后曾怀疑过他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但闻人清举止有礼，从不逾矩。逐渐打消了她的怀疑。
他曾答应过母后，在皇兄清醒前，绝不宠幸嫔妃，诞育子嗣。储君之位始终属于皇后所生的嫡长子。
这些年他也做到了。
反而是皇太后心思动摇，不想让皇后一家独大，做主替闻人清迎了卫嫔进宫。
婆媳两的关系从此急转直下，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
梅皇后温柔笑道：“宫中过节来来回回就是办个宫宴，赏赏花鸟，母后觉得太乏味无趣了。卫嫔提议在宫中办个元宵街市，模仿民间百姓过节。臣妾跟成尚宫商量后觉得可行，陛下觉得呢？”
闻人清本就出身民间，来了兴致，挑眉道：“如何模仿？”
梅皇后脸上的笑淡了淡。
卫嫔是闻人清师弟卫统领的亲妹妹，同样来自民间，且对陛下钟情已久。
陛下虽不召幸她，但很给她面子。太后给了她二品嫔位，他虽不悦，但也没有驳亲娘的面子。
天长地久，不得不防。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翡翠玉镯。
一个卫嫔还没收拾，今个儿宫里又来了个新人，如今还是女官，未来说不定就是才人、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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