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 95 章
《璇落重山》小说免费阅读 ydxs8.com
谭美人的死就如一粒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带起一圈细小涟漪，很快便隐没下去，风平浪静。
景帝对这个已经许久不曾过问的妃嫔没有太多印象，听到谭美人死讯后只是微微蹙眉，经刘公公提醒才想起宫中有这么一号人。
他只依稀记得那是信阳王宫中做事的一位宫娥，信阳王兵败后，他见那女子眉清目秀，一时动了恻隐，强夺了她。
可她实在太不识趣了些，宫中不需要这样的刚烈女子，一来二去之下，景帝便没了从前兴致。
他贵为九五至尊，坐拥三宫六院，并不在意一个小小宫女的心思。
可这谭氏肚子倒是争气，不过春风一度，竟意外怀上了龙种。
“谭美人身份虽低微，但好歹也为本朝诞下皇嗣，”景帝批阅奏章的手未停，略一思忖，“丧葬一事，就按嫔位办吧。”
刘公公弯着腰应声，拱手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
景帝顿了笔，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老奴不敢说。”刘公公侍奉景帝多年，对他脾性了如指掌，自然看出他此时心情不错，刻意卖了个关子。
在这宫中，说到耳聪目明，最合景帝心意之人，并非魏皇后，也轮不到崔淑妃，而是面前这些以刘公公为首的阉人。
刘公公心里门儿清，若非景帝授意，他手中捞不到半点好处，因此，如何博得景帝欢心，如何讨好景帝，是他做了大半辈子的功业。
如嫔妃讨好君父一般，他也要设法逗景帝开怀。
果然，景帝见他这样讨巧的机灵样子，想起从前往事，笑骂道：“朕准你说！”
刘公公笑弯了眼，狗腿地替景帝斟上一杯茶，垂眸上谏，“陛下恕老奴直言，谭美人位分虽低，到底也是宁王殿下的生母。”
他的话点到为止。
景帝吹了一口茶盏上的热气，望见杯盏底部慢慢往上沸腾的几片茶沫，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公公方才那句话，说在他的心坎上了，若非谭美人薨逝，他恐怕也要忘了，许渊的生母并非皇后，而是那样一个长居冷宫、无人问津的失宠妃嫔。
也罢，皇后和魏国公这些日子愈发蠢蠢欲动了，也是时侯该敲打敲打。
景帝抿了口茶，重新执起朱笔，“召宁王入宫。”
刘公公挥了挥拂尘，“陛下圣明。”
景帝眼中意味不明，半晌忽然问了一句，“你今日怎的，为宁王说起话来？”
刘公公背后冷汗直冒，匍匐跪地，“陛下明察！老奴向来只忠于陛下一人！”
疑心病深重的君王是听不进半句辩驳的，更何况他提到此事，自然也是有自己私心，忙不迭地表忠心。
景帝看着这个伴他数十年的大伴，见他那张向来匀润无须的脸上生了无数道细细小小的沟壑，有些肥硕的身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由也生了几分难言情绪。
他嗤笑一声，抬脚踢了踢刘公公大腿，“行了，起来吧。”
刘公公忙作感激涕零状，心中那抹不安却是愈发浓厚。
景帝这些年变得太多。
他是陪景帝一路走到现在的老人，可以说景帝一路走来的艰辛，他都看在眼里。
从一个籍籍无名、不受先帝宠爱的弃子，到如今君临天下的皇帝，他的心愈发冷硬，眼中也愈发揉不得沙子。
便是侍奉他数十年的自己，也要小心谨慎，不敢说错一句话。
景帝今日念旧，动了恻隐，放他一马，可君心难测，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样的好运未必会眷顾他第二次。
刘公公颤颤巍巍立在一旁，眼中却划过冷意。
…
禁庭。
谭美人的寝居不常有人侍奉，正因如此，连尸身都是第二日一早才被发现，也因此错过了急症问诊的那几个时辰。
更何况，一个冷宫妃嫔忽然的暴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能入禁庭多年仍挣扎着活下去的，有几个寻常之辈。
今日一个谭美人倒下，明日、往后都会有无数个谭美人倒下，可那又如何？
太阳照常升起，月亮照样西沉，日子总要过下去，禁庭中的所有宫人，只是暗暗祈祷着，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谭美人。
许渊身披素衣，奉旨入宫。
隐隐月色下，他面色苍白，两颊泛着不正常的青，长发未束冠，由一面容陌生的内侍带入宫中。
景帝见他这般形容，一时不知他是惺惺作态还是当真悼念生母，随口指点了几句，便叫内侍领许渊去禁庭了。
“你且去送送她吧。”
许渊不在意景帝心中怎样想，对这个数十年如一日的，似君臣不似父子的父亲，他没有多少感情。
天色将暗未暗，匍匐在地的皇城好似一只吃人的巨兽，丝丝飘过的冷风好似野兽的嚎叫，在漆黑一片的禁庭中分外瘆人。
许渊却面不改色地跨入了禁庭中那座唯一燃着微弱灯光的内殿，待见到正中那个躺着谭美人尸身的白色担架时，到底是踉跄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作一身内侍打扮的青璇眸光微动，亦矮下身去，紧紧握住他冰冷的双掌，无声地宽慰。
谭美人双目紧闭，面色如常，除却嘴唇青紫，远远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许渊却知道，她那双慈爱平和的眼，从此再也不会睁开，她再不会就着温柔的语调，与自己说故事听了。
那些陈旧的、已经褪色的回忆，从记忆的一角缓缓露出。
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我被魏皇后收养时，连话都不会说。”许渊哑着声，“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魏皇后对许渊慈爱有加，对我却动辄得咎，分明同样是她的血脉，我却和许卓全然不同。”
“许卓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魏皇后的夸赞，而我，无论做的多么出色，她都不会施舍我半个眼神。”
青璇紧了紧握着他的手，“不过因为你不是她的血脉？”
许渊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啊，不过因为我不是他的血脉。”
“最可笑的是，我连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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