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十七

建京府的衙役们顶着日头，跟在方明游的马后一路浩浩荡荡地行至了朱雀坊，整齐划一地停在了佟家的门口。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集结了不少跟着来看热闹的百姓，将这一块的街道堵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门房听到了动静闻讯而来，见此番阵仗便急忙吩咐身边人去通知佟家的几位老爷公子，他自己则是赔着笑脸迎了上来，隔着挡在前边的两个侍卫，朝着马上的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道：“祁国公安好，不知祁国公这是.......?”他欲言又止，眼神适时地往那后边跟着的衙役身上晃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在佟家多年都未见过这番阵仗，这建京城里何时竟有人胆敢带衙役围了他们佟家？

方明游看都没看上那门房一眼，只抬眸望着面前朱门上方气派的匾额，这些阀阅世家代代都爱在这入户处大做文章，恨不能将祖宗所有的功绩都刻在脑门上招摇过市。这样富丽堂皇的宅邸，落到案前的舆图上也只是小小的如墨渍般的一点，大大小小的黑点与黑点之间被长线连接，最后横纵交织，成了一张落入大梁的绳网。

这些世家啊。

“我等奉圣上之命，特此前来将汴梁河案的疑犯捉拿归案。”方明游、的声音不大，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激起了四下的阵阵声浪。

“这......”听着周围百姓们叽喳的议论声，门房下意识地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额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险些都快要挂不住了：“这说是捉拿疑犯，怎么好端端的还停在了我们尚书府的门口？”

门房是佟家的家生子，打从他爷爷那辈开始他们家便在佟府担任起了门房的活计，这些年里他又有什么人没见过？然后眼下却碰上硬茬。那骑在马上的男子只是居高临下的瞟了他一眼，那强烈的压迫感混在了炫目的阳光里，门房蓦地一怔，只觉得唇舌发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会儿也没什么再需要他说话的地方，韦照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从那水泄不通的包围圈里冲了出来。马车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他刚一掀开车帘，就看到眼前这略显荒诞的一幕，顿时脚下一个趔趄，幸而等在身旁的通判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韦照有些庆幸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疾步上前道：“祁国公！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款冬学着成器的样子及时伸出胳膊挡在了韦照的身前，虽然她从穿上这一身鸦青色的衣裳直至现在也还是会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飘忽之感，但好在随机应变的能力并没有因为身份的转换而减轻。韦照见拦下自己的是祁国公的侍卫，一时更是气急，怒声道：“岂有此理！本官乃是正三品府尹之身，哪是你这样一个区区侍卫说拦就能拦的？”

款冬听着这套含沙射影的熟悉说辞，垂眸不露痕迹地悄悄翻了个白眼。所以说跟他们这些当官的周旋就是费劲，动不动就要看官身看门第，还要拿着底下人指桑骂槐。

而听出他话外之意的方明游只是轻笑了一声，但好歹是给了韦照面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对款冬摆了摆手，款冬退至一边，又因为看不惯方明游这样虚张声势的做派，趁人不注意再次偷偷翻了个白眼。

一个人一旦成为了你的上司，那么他所有的优点在你的眼里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连原先会让款冬夸上一句俊俏的脸，现在再看的话也是从惊为天人一举掉落到了勉强尚可的地步。

方明游的视线掠过了跟在韦照的身边通判，停在了韦照的脸上，说道：“他们难道没有告诉韦大人你吗？我来着当然是为了捉拿嫌犯的了。”

他话音未落，便引得韦照更大的一声反驳：“休得胡言！这里可是佟家，佟尚书的府邸，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嫌犯在此？”

“佟家就不能有嫌犯了？”方明游颇觉好笑地望着他，“这又是哪来的规矩？写在了大梁律例的第几条里了？”

他的声音掷地可闻，落入了围观百姓之中溅起了一圈又一圈带着笑声的涟漪。这一连三个问号砸得韦照是面红耳赤，他听着周围落入耳中的哄笑声，暗暗咬牙。好歹为官多年，韦照强压着心中的不适，身子微微前探，压低声音道：“祁国公，我是见你年轻，且在岁数上我也勉强能算得上是你的长辈，这才好心奉劝你一句，做人做事千万莫要太过猖狂，凡事当应切记三思而后行。”

“你可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难道你还要用方家来撼动这大梁所有世家的权威不成？”

韦照此言不假，这些世家大族在大梁经营已久，他们有着自己那套约定俗成的规矩，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将他们驱逐。而现在方明游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的眼里则无异于是蚍蜉撼树。

本来，方明游想怎么折腾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捅破天去韦照也只有看乐子的分。但令韦照不能忍受的是，方明游这厮哪怕是学着哪吒脑海，都要打着他建京府衙的名号。

若不是因着这一层原因，韦照又何苦火急火燎地赶到此处，还要费上这样一番唇舌。然而在他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方明游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桀骜模样。

“我们方家人，从来只知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却不知现如今到了韦大人这儿，居然还有了不能依法办事的道理。”

方明游此话一出，韦照只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摇摇欲坠。这浑小子看着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歪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他急忙反驳道：“胡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这个意思！”

“那韦大人怕什么？皇子犯法尚且还要与庶民同罪。”方明游满不在意道，“又或者是韦大人觉得，你们这些世家的后代能比当今圣上的福顺公主还要尊贵？”

“祁国公慎言！”韦照赶忙喝止道。天知道再说下去这厮还要给他扣上怎样的一顶高帽，这万一要是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还不知道够他喝上几壶的了。

在他两的交谈声里，佟家的两位老爷姗姗来迟。佟尚书顺着方明游的话，颇为宽慰地抚掌笑道：“祁国公此言甚是！严明法纪当属国之根本。”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不变，继续道：“只是祁国公此番如此声势浩大的前来，不知是我佟家何人又犯了什么法呢？”

佟睿浸润官场多年，那种带着压迫感的儒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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