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相救
涔沅看向太后的目光,审视中带着玩味,他伸出修长右手,食指指尖挑起太后的一缕青丝,堪堪在指腹上绕了两周。
“奴才不知和太后有何干系,只是……时辰尚早,太后缘何披发。”
他声色越发低沉,却烫得像雪夜中的一丝火星,定是要点燃些什么才罢休。
听他问完,太后铁青的脸色渐渐褪去,一双冷眸渐渐波光荡漾起来,连带着身子也软了一瞬,被男人搂着腰紧紧托住。
太后抚上涔沅的脸颊,似要将那指印揉去。
……窗外大雪漫天,室内春色旖旎。
榻上,朦胧灯光于女人的眼前流转明灭。
可男人连腰间那条黑玉腰带都未曾取下。
出来慈宁宫之时,已是子时,宫苑外不知为何等着个矮矮的小太监,见涔沅出来忙上前行了个礼。
“你是张淼的徒弟?”涔沅被拦下,这人有些眼熟。
“正是,回司正,师傅遣弟子向司正捎一条口信,掖庭局那位宫婢出嫁了。”
“……嗯?”涔沅从来波澜不惊的眼震了一瞬,答道。
张淼是他的同期,如今在御前伺候,也是他在这宫中最信任的人,有些涔沅的往事,只有他知道,掖庭局的桑姝丹便是其中之一。
宫门落钥许久后,涔沅才从玄武门出来。
“主子。”看到涔沅的身影出来,乌丰慌忙利索地掀开车帘。
两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接披上厚实的毡毯或粗布制成的保暖罩,以抵御寒冷。连马匹都注重御寒,可见手下人的熨帖用心。
涔沅不发一言快速钻入马车里,吩咐到:“查一下今日从宫中走的那顶喜轿。”
“是,主子。”
大晟的京城郢都少有这雪中暗夜之寂静,长街空巷,偶有寒鸦啼鸣,惊落枝头积雪,只有一处,还是灯火通明。
女人狼狈的脚步停在折风阁后门,身上宽袍大袖,堆堆叠叠,肩颈半露,被冻得直打寒战。
折风阁是大晟赫赫有名的第一青楼,化用了“腰肢一把玉,唯恐风吹折”的典故,官妓占了大头,亦有私妓。
午夜刚过,折风阁内正是热闹之时,正厅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与觥筹交错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
老鸨在四楼一角的房间里站着,看着小厮们将一具女尸搬出房间,死者名为窈娘,曾是楼里第二漂亮的姑娘,就是老了,两个时辰前陪恩客喝酒喝死了,客人大方,赔的银票够数,老鸨才懒得告官。
只是折风阁里如今的缺些新的摇钱树,又得花钱去进点货。
“老板娘,有个女人在后门求救。”突然一个小厮冲上来向她禀报。
“不是叫你把乞丐都打发走么。”天一冷,晚上就总有这样那样的乞丐祈求进楼里取个暖,她才不是什么善人,从不管这些。
“可那女人极其貌美,不似乞丐。”小厮睁大了眼,一副机灵模样地答道。
“极其貌美?那我到要看看。”老鸨边说,边扭着腰往楼下走去。
后门石阶上,雪片纷扬间,一着灰袍的女子半跪在地,满头乌发披散着,衣裳也有些许破损,可却难掩那抬头间透出的明艳贵气,姿色惊人。
女人眼眸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声音颤抖:“老板娘,我是今秋时候南方水灾来找堂伯避难的南方人,父母都在亲戚家病死了,堂伯便将我赶了出来,这寒冬腊月无处可去,求老板娘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生路,我必为您竭尽所能地赚钱。”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女子的面容,令老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尽管阅人无数,可这女子不禁静态时候绝色,讲起话来,连一蹙眉一抿唇也伶俐可爱,惹人喜欢。
琥珀色的瞳孔水色荡漾,狼狈不堪之下,依旧美得不可一世。
“真是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老鸨心想,除却这身量有些太高太瘦,少了点儿圆润娇媚外,当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尤物。
老鸨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贪婪的笑,虽不知她说的是否为真,先收入囊中再验也不迟:“把她带进来!”
几个打手立刻上前,架起女子就往楼里走。穿过曲折的廊道...
榻上房顶垂下一盏紫色琉璃灯,灯光摇曳,炭火烧得尚足。
就着这昏暗的灯光,桑姝丹正坐在榻边给自己腿上的鞭伤换药,她眉头紧锁,衣衫尽褪,已在这折风阁度过了两日,没被冻死已是万幸。
她身上有武艺,本想趁着要过年出入京城的杂耍班子出去这郢都城。可崔景然不愧是摄政王的走狗。
事发第二日,官府便发下公文和画像,各处搜查,严把出城关卡,还好她悄悄去看了一眼,那画像奇丑无比,和她毫无干系。
且这折风阁里还真是暖和,她便想着再留几日,老鸨还在想着怎么给她的初夜卖个好价钱,没安排她接客。
可这练舞一事,着实令她头疼,教习的舞娘看她毫无基础,笨拙不堪,着急地厉害,一鞭一鞭抽得这么重……要么还是先逃到杂耍班子里?
桑姝丹正思虑得烦躁,却忽闻走廊喧闹声中出现了一丝盔甲刀剑行动之声,官兵搜查?!
她迅疾披上外裳,推开雕花木窗,刹那间寒风扑面而来。
官兵推开房门时,但见榻上窗扇半开,一披着金缕华裳的女子,正欲跳窗奔逃。
窗外大雪纷扬,漫空琼花乱舞。风卷雪片入室,绕其周遭,扬起她黑绸般的及腰长发,光影流转间,照得她如一只将要飘然而去的金尾蝶。
“站住!”铁胄甲兵大喝一声。
官兵手中的通缉画像难道换了新的?两三个官兵瞬间认出了她。
不,这绝不是死局!桑姝丹目眦欲裂,紧咬牙关,“唰”地一声,毅然从四楼跳下。
“轰隆”——
女人砸在了马厩的稻草棚子上,轻功的底子保护她只受了皮肉之伤。
“大胆女子,竟敢逃跑!”
马儿们受惊,齐齐啼鸣起来。
“别怕!”桑姝丹顾不得腿上和足间的伤口,解开缰绳,赤足蹬上了一匹黑色骏马。
骏马起初很是不情愿,她伏在马背上边骑马边抚摸它的鬃毛,马才向前行去,此地离东城门最近,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关闭,只能闯一闯了。
“驾!”她边骑马边往后回头,一条街外的官兵们举着火把,呼喊着:“别让她跑了!”
转过一个弯,“不好!”骑到一条通往大路的小道,前方忽地出现了一架马车,正好堵在路上。
疾驰的马车由两匹白马拉着。桑姝丹□□的骏马受到惊吓,嘶鸣着抬起前蹄,险些将她掀翻。
玄色轿厢,白马……车帘被猛地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女子眼前。
“涔沅?”她睁大双眸,惊讶唤他。
“快进来。”女人极其可怜,只穿了件金缕外裳的单衣,连腿遮不全,露出的小腿上还有血痕,见她愣神,涔沅不悦地皱眉:“还是比起怕死你更怕我?”
咽了一口唾沫,桑姝丹把心一横,翻身下马,拉住涔沅从轿厢里递出来的一只手进了轿厢。
擦身而过的瞬间,马车前两盏小灯笼的映照下,男人的眼眸轻轻眯了下,其中意味说不清道不明。
涔沅放下车帘:“回府。”
马车很快驶离巷子,似乎真的摆脱了那队官兵。
轿厢不大,涔沅端坐在主坐上,她坐在陪坐上,二人气息挨得极近,刚刚骑马还不觉得冷,此刻不动,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裹紧了衣服。
她怎么总这么惨兮兮地……涔沅认识她的时候她便是个胆子很小的人,整日将姐姐、姐姐挂在嘴边,她姐姐只是个落魄的贵人,母家被灭之后更加不受宠,也没有为皇上诞下龙子。
而桑姝丹却一心只记得护着她姐姐,凡事总是畏畏缩缩,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若不是她的主子容妃对她的庇护,她早死在前朝宫里了。
两人认识之时,桑姝丹十二岁,他十四岁,若是按惯例,宫女最早可在二十五岁出宫,可她出身罪臣之家,若不是这场婚配,她是要做宫女到死的。
如今六年过去,涔沅还是头次这么近地看她,她比从前高了,也白净许多,身姿发育出了凹凸轮廓,越发像个女人。
只是灰扑扑的神色衬得她如蒙尘的明珠美玉。
“你知道我惹了多大的事端吗,你就帮我?”开口如往常一般嘴硬,涔沅身着墨绿色的圆领锦衣,是常服,窄袖内里,宽袍外衣,玄色玉方鞓带,华贵俊美如世家公子,他到还是那么爱打扮。
“你一句话便质疑了我的才能和善心。”涔沅看着她,将身旁的一条绒毯递了过去,毫不勉强地宽柔笑到:“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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