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栖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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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光景，日影微斜，照在影壁似的柚木地板上。地板刚水洗过，余了斑斑水渍，一双素洁小手正拿着抹布擦拭那湿痕。

“阿葵，我的木梳寻不到了，你帮我上铺子里买一把，要桃木的，不要那些带花儿纹路的。”

“好！”

女孩儿奔过去，接过女人递来的铜铢，塞入袖袋。

她面颊红润明丽，春水似的眸子，穿一身素衣短衫，愈显得纯美。街上的人有回头望她的，她浑然不理，买了木梳，回来交给女人，又开始擦地。她的袖口高高挽着，以束带束在手臂上，露处一截白玉似的臂腕。

那地板干净得连一粒灰尘也瞧不见了。

又有女人的声音遥遥喊道：“阿葵，帮我热一块巾帕，要素色，温热的！”

女孩儿放下抹布，回道：“好。”

“阿葵，回来，瞧这些个没用的懒骨头，把你支使成什么样了！”二楼的栏杆旁，一位艳妆妇人遥遥向她招手，“过来我瞧瞧。”

女孩儿放下木桶，上楼去到那妇人近旁，那妇人爱惜地摸摸她的发，道：“阿葵，她们若是再叫你做事，你便说累了。你可是栖月阁最美的女孩儿，要是给旁人瞧见了，会说我不爱惜美人的。”

说话的妇人是栖月阁的妈妈，虽上了年纪，风韵犹存，眼角眉梢都残留着旧日美人的韵致，说话也是温言温语不紧不慢的，和那些尖着嗓子叱骂妓子的老鸨截然不同。大家都唤她云夫人。

有人说云夫人早年是某位豪商的小妾，也有人说云夫人曾做过某位公卿大臣的外室，后来年老色衰，才接手了栖月阁的生意。

栖月阁是安意坊一家有名的妓馆。安意坊在帝都远郊，地处僻静，占地不大，栖月阁原也是一家小小的馆子，伎馆内饰全无奢靡之色，招牌是一方简简单单的柏木牌子，以秀丽小楷书着栖月阁三个小字，就连夜深送醉酒的贵客回府的马车也极尽素雅，不加纹饰和徽记，只在车头悬着一轮圆月。

长街上巡逻的守卫们只要遥遥望见一轮行进的满月，皆会不由不自主地肃容噤声。

帝都卫所中人人皆知，栖月阁的马车上载着的，都是这帝都里的世家公卿。

近些年头，帝都妓馆中刺杀案频频现世，就连最大的白鹤馆也查出了刺客。只有栖月阁例外，不曾生出哪怕一起人命案子，故而渐渐成了世家公卿们的心之所向。

坊间不少闲人都说，那些刺客就是栖月阁放出去的，想在这帝都里站稳脚跟，故意收买江湖刺客，来扰乱别家生意。这等言谈虽荒谬，竟也有不少人信。

云夫人从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她以色侍人了大半辈子，最了解男子的心，明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栖月阁其实是个清舍，来这里挂牌的，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当然，正因是清倌人，要求也教别处严厉。

首先需得是一等一的美人，不光容貌美，手足、肤光，腰身，只要有一处不美，都进不了栖月阁的门。在此之上，美人还需修习琴乐书画，各自精研一门，再往后，她们还会学习如何说话，如何咬字清媚而大方，如何清谈辩理，诸般技艺，最终将自己锻造为美人中的美人。凭这份美人的荣光，和精研多年的技艺，来为来此地消遣的客人排解心中苦闷。

阿葵是个例外。她没修习过什么技艺，也不是自请来挂牌的清倌人。是云夫人偶然在街上捡到的，那时她像个乞丐似的，想要找一份工来做。云夫人一口便应下了，她为阿葵洗了脸，又置了衣裳，而后问她会什么。

阿葵说自己会擦洗地板，会牵马，还会养豹子。云夫人听了只是笑笑，教她每日早晚擦洗地板，日间则专管往为包厢里的客人添酒盏。

客人们都说阿葵生得美，眼睛里却没有寻常姑娘家的媚态，反倒有股凌厉的杀伐气息，不像个妓子，倒像个那种会在床上冷不丁给你来一刀的刺客。大家都劝云夫人莫要留这么个女孩子在栖月阁，可云夫人一意留了她，还不准客人选她陪酒。

其实，阿葵刚进来的时候，云夫人也不是没有试过教阿葵陪客。她先是问了阿葵的身世，得知她除了位病着的阿爷外，别无亲人依靠后，又同阿葵推心置腹地谈心。

“女子的美便如花儿，春日里还开着，到寒冬就会一朝凋谢。一朝一夕，你就变了个人。可正是不长久，才要在盛开的时候，极力地绽放，教更多人来赏。若有人赏了你的美，留下几枚金铢，你这一辈子，不必做苦工，也不必发愁生计了。”

云夫人的体己话听来不无道理，打动过不少像阿葵这般美貌却无家世倚仗的少女。

可阿葵听了只是咬着唇，眼睛望着地下，说自己只会擦洗地板和牵马，若是云夫人嫌她做的不够，她会做更多。

“做更多什么？你若会做，我稍一调教，你便会是这栖月阁的花魁，到时人人都会艳羡你，每个男人都会肖想你的美貌，你的身段。你放心，一般的男子，买不了你的身，你只要装扮好，坐在那儿陪他们说说话，喝几杯清酒，弹几支曲子便好。”云夫人道。她以为经过自己一番劝解，这女孩是开窍了，可阿葵的回答却教她大失所望。

“我会给妓子们递东西，还会擦桌子。”

她后来又劝过阿葵几次，可阿葵愣是不听，不学。云夫人动了气，说从没看见过阿葵这般倔强的女孩，还说一个貌美的女孩儿偏有这样的性子，会吃很多苦。就像那些开在寒冬时节的花儿，无人去赏，也许还会给风雪折断了。

虽如此说，到底是怜惜这个女孩儿，她也没有为难她，也没有给她吃什么苦头。

忽有一日，一个不露身份的客人来寻云夫人，云夫人同他谈了一盏茶功夫，出来后，便再不提教阿葵陪客的事，对待阿葵也变得和善慈爱，还给她涨了工钱。

不少客人见阿葵生得美，有意亲近，可都给云夫人如此这般，三番五次地推拒了。

“栖月阁有栖月阁的规矩，没挂牌的，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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