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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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晚慌乱的扫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能私下这么说自己的主子呢?既然是皇子,受不受宠岂是他人可以妄谈的?瞧着你也是个没心眼的,竟还能升到管事的位置上?不会是因为这副皮相吧?”
江文晚古怪的看着他,萧司寒眉心一跳,听她好意规劝道:“不过祸从口出,这幸亏听到的是我,你之后说话还是要小心点。”
萧司寒笑应:“好,我一定小心。”
说完后,两人身后一阵树叶扫动的声音,原来是几乎尽黄的梧桐被风刮得四散落地,已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残叶。
“燕京有一条满是梧桐树的巷子,如今正值落叶之际,那里的场景,应该比这里要壮观不少吧?”
萧司寒突然问道。
其实江文晚离开时见过一场落叶了,但她想到如今的境况,适时的收了嘴,没暴露自己刚从那来的实情,“如果快的话,等到这里安定下来,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能看见啊。”
萧司寒只是望着那叶子,嘴角微扬,“是吗?那倒是……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
燕京。
临安街上红黄相间的落英簌簌而落,往日还算京城胜景的地方人迹稀疏,冷清荒凉。
文人雅客没了吟诗作赋的雅兴,街头百姓本就没这份闲情逸致,而身在局中的文臣武将们一反常态,正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于是几十公里之外有人心中挂念期望再见的场景,在当时当地却成了萧瑟凌乱的遗忘之所。
漫天满地的黄叶包裹在呜咽的风鸣声中,与夹杂其中的点点红痕,构成了一幅寂寥残景,像是某种不详的前兆。
而这种种异常诡异的现象自然事出有因——近日燕京发生了三件大事。
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重大,反转不断,最后彻底打破了这繁华京城的虚浮外衣,将这早已危若累卵的局势推向了高潮,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一是贵妃宋氏的千秋盛宴。
景帝近来缠绵病榻这是无论怎么遮掩都无法隐瞒的实情,众人嘴上不说,可心底却清楚的很,这般情况发展下去,无非两种结果,一是皇帝驾鹤西去,太子顺理成章继承大统,风平浪静,“皆大欢喜”。
另一种情况则不好说了,但最后现今两位势头正盛的皇子定有一个是要反的,至于不得善终的是哪一个,现下尚不好言说。
而贵妃宋氏的这次千秋宴席,则终于让众人看出了端倪——在这般议论纷纷猜忌不断地时候,皇帝毫不掩饰的态度,让举棋不定之人看出了现如今的天心所向。
按理说皇上身体欠佳,加上民间大灾小祸不断,这宴会本不该大办,可皇上却不仅下旨盛办,还撑着病体亲自到场赴宴——大皇子如今算是贵妃半子这几乎是公认的事实,皇帝这般作态,让众臣心里的天平不自觉歪斜起来。
可还没等众人分辨清楚,次日第二件大事便发生了,如一声惊雷炸响,将昨日的境况完全反过来了,甚至更加严重。
而事发的原因来自民间的两幢人命官司,当然,这官司在混乱的朝堂上,最终演变成了鲜活惨烈的三桩。
盛宴次日的朝堂上,一众官员突然群情激昂、态度激烈的上奏弹劾,大有舍生取义玉石同焚,不达目的就要血溅当场的狠绝,场面完全无法控制。
他们弹劾的人自然是同一个——大皇子萧司珉。
然而可悲又可叹的是,最终确实有人血溅当场了,却不是这些身穿笔挺袍服,为世间正义发声、满身正气将仁义道德奉为圭臬的诸位官员,而是一位老人。
他们先指控户部的周建林私下开办“钱庄”盘剥百姓,敛财放贷,三年间利息竟翻了十倍,让不少人家破人亡,又不敢喊冤或求告无门,终于在近□□死了人后才难以遮掩。
传言那周建林与大皇子私下往来,如今行事都是听他授意,杂乱的局势在这传言之下愈演愈烈。
而就在众人猜测之际,有一妙丽女子突然站出,说可以证明此事为真。
她在官府门外哭声凄厉,控告大皇子意图对她妹妹图谋不轨,又擅用私刑打死了她娘,最后竟还想再玷污她,她忍辱负重在他身边,查到了他和一些官员往来的证据。
官府里出来几个杂役,混杂着街上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人,有好言好语劝着先进去的,有生拉硬拽想让她赶紧先把嘴闭上的,哭的、喊得、拉的、骂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那女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不要命的奋力挣脱了周身束缚,声嘶力竭肝肠寸断的喊道:
“苍天无眼啊!我母亲一生积德行善竟落得这般下场,那恶行昭彰的杀人凶手却安然无恙享荣华富贵,可怜我身份卑贱不能为母报仇,只能今日以死明志,状告大皇子萧司珉强抢民女、滥用私刑、贪污腐败逼死良官!天理昭昭,终有沉冤昭雪的一天,愿有明主能还我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冲了出去,力气之大、速度之快、姿态之决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等周围反应过来时,她已一头撞在了门前的柱子上,无骨一般滑落在地,那柱子上的血痕就这样顺着流淌,再次滴到她的衣服上。
而她尸体的后面,“明镜高悬”的牌匾端正光洁,刺眼至极、讽刺至极。
举京哗然,沸反盈天。
怀有仁心的百姓出离愤怒了,人们不再心怀畏惧,将刚刚动手拉那女子的人围了起来放声大骂。
还有好事者把这引人生悲、百转回肠的故事编成了曲,一夜之间,风云骤变。
这事在上朝前就已经在京里传开,是以再次提起,众臣面上已没有了昨日的失态境况。
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今日在他们眼前竟上演了与昨日传闻一模一样的场景,那老妇人作为证人被带上来后,颤抖着诉说起了这桩惨剧,在朝堂众人辩论争执不休、无暇他顾的时候,只听一声锥心刺骨的哭喊,人便已一头撞死在了御前。
殷红的鲜血成了这场无声硝烟最好的火引,彻底引炸了众人心里的那根弦。
随后有官员趁此时机,再次提起萧司珉当初贪污平溪和淮宁的赈灾款之事,各种关于他之前的丑事再次被放到台面上来。
只见皇帝面色铁青,两颊微红,频率极高的咳嗽喘息着,让人疑心他能否撑过这个早朝。
那周建林被带上来之后连站都站不稳了,在大殿之上连连求饶,知道自己在这场哗变之下,怕是要成为最先献祭的那个了。
眼见小命不保,而这大殿下一点没有要救自己的意思,他心中再无顾忌,膝行到萧司珉面前,抱着他的腿哀嚎道:“殿下……殿下救救臣啊殿下,殿——”
萧司珉本就自顾不暇,心中满腔怒火正没地发,又被他这一举动弄的心惊,将他连踢带踹踢开之后,连忙退开一步,想与他隔开距离,手指着他回斥,“你昏了头了不是!”
啪——!
御前案上的杯具连带折子声势浩大的摔落在地,碎片水渍溅落满地。
因为皇帝气力不济,有些奏折就这么要掉不掉的挂在案上,就如同朝下众人飘摇不定的心思一般。
景帝哆嗦着指着萧司珉半晌,才压着怒火咬牙道:“大殿下真是好能耐啊。”
萧司珉听到这话惊得心神俱裂,连忙转身跪地,皇上脸色已经变得红涨。
“孽畜!孽障!朕还在呢!证据确凿,你……你现在还敢……”
皇帝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倒吸一口气向后倒去。
众臣皆惊,悉数跪倒,萧司珉颓然跪在地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完了,彻底完了。
早朝上无人敢走,变成了当朝大皇子在前面跪着,一众朝臣在旁垂头肃立的荒唐场景。
而这时有几个大臣才发现,他们这次赢得漂亮的太子殿下今日竟然并未现身。
今日朝堂之事彻底将局势推到了太子一边,似乎在两位皇子之间这场持续良久的明争暗斗终于有了结果,若不出意外,这位大皇子是彻底与那个位置无缘了。
第三件事来自之后下达的一道旨意——太子监国,大皇子被囚禁。
这算是暂时给这场闹剧收了个潦草的尾。
皇帝这次突然气血攻心昏了过去,缓了好久才再醒过来,下令让太子监国,先将那大皇子押回府中囚禁,待将事情审查清楚之后一并发落。
他这场大病来的又巧又及时,让下面猜测的众臣不可不怀疑,他这是不想再对那位他素来宠爱太过、而今已然失势的儿子再下狠手,如此几番猜测而不得,也只能静观事变。
而打破这岌岌可危局势的,正是各方虽明面不提不问却始终关注至极的平溪动向。
尚未缓过气力的皇帝看着旁边有个内侍神情慌乱不知所措,皱眉撑着力气问道:“出什么事了?是外面乱了么?”
接着一封密信直接送到了他手中。
连带那密信一起送到御前的,还有一个被捆绑押上前的人,甚至不用再加拷问,那人就已俯首称罪。
而他所指的罪行,竟然是之前的一桩刺杀事件——前往平溪众人路上遇到的刺杀,乃是他受人指使。
人证物证无可辩驳,殷红鲜血犹在眼前。
皇帝已无力再做出任何反应,甚至都不愿再追问这人是从何而来?为何直到现在才将实情呈上?
这里面又有多少阴谋,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他已无力再想,这一刻,他是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苍老的双手微微握拳,颤抖片刻后彻底松开了掌心。
那信件的具体内容和那刺客所指控的人是谁,众人自然不得而知,而次日皇帝的令旨却令真相不言自明。
大皇子萧司珉行为不端、屡教不改,令褫夺一切封号,查抄府邸,圈禁于已废弃的靖王府中,若无令旨,再不可踏出府门半步,由太子派人驻守看管,并全权负责此事。
这接二连三的几件事发生的时机如此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有推波助澜之人在背后搅弄风云?可事实就是事实,证据确凿之下,无可惋惜、无话可说。
这场持续已久的明争暗斗也该落下帷幕了。
萧司珉尚被囚禁府中,还未听到那封宣告他命运的旨意。
但他在听到萧司临监国的消息时,心就彻底死了,知道皇帝本来也许还在徘徊的心彻底偏向了萧司临,自己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他心中自然清楚,这几次三番地明争暗斗,脸面早就撕破了,萧司临若继位,绝不会给自己留活路。
旁边一直跟着他的管事马伟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们早已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萧司珉死了,他们都要跟着完蛋。
他缓步上前,将一封信交给了他,萧司珉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只听他说,“宋大人昨日料到今日可能情况不好,怕见不到殿下,提前托人送来了这个,说愿誓死效忠殿下,让殿下仔细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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